人情世故

杨宏保

近日，我在网上看到一段非常火的话：“一根烟，可以问一条路；一桌酒，可以铺一条路。想成功，就必须人情世故。后來才明白，档案袋里装的是烟，信封里装的是钱，茶叶盒里放的是卡，矿泉水瓶里装的是茅台。老师教会了我们先说对不起，然后是没关系。长大后，社会告诉我们，你如果没关系，那就只有对不起了。”

这段话，字字诛心，句句入骨，不知是哪位高人总结出来的，既让你感受到了语言的力量，又让你不得不佩其高深的学问和敏锐的洞察力。

我不禁想起了前几年一位熟人和我推心置腹说过的一些话。

几年前，我到一位熟人家里做客，酒至半酣，他兴奋的对我说，儿子升了职，成为单位里一名中层干部。我为其祝贺之余，心生疑问，因为这个熟人一没背景，二没关系，儿子年纪轻轻被提拔，总的有个令人信服的理由。熟人说，这一切都归功于送礼。听到送礼二字，我来了精神，表示愿洗耳恭听。熟人也避讳，给我讲起了他儿子奋斗的历程。

熟人说，他儿子刚开始工作的时候，积极阳光，在完成本职工作的同时，还干一些杂七杂八跑腿的活，有时还加班加点，牺牲了无数个双休日，自认为表现不错，然而领导却视而不见，连一句暖心的话都没有，好像一切都是应该的，都是理所当然的。时间一长，他儿子的自信心受挫，便有些心灰意冷。熟人了解到儿子的情况后，整日忧心忡忡，闷闷不乐，不知如何是好。后来经过高人指点，忽然开了窍，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回家给儿子做起了思想工作，让儿子去给领导送礼。起初儿子死活不愿意，一来儿子从小到大没送过礼，觉得很难为情，二来怕吃闭门羹，到时候被领导撵出来，灰头土脸的没法见人。熟人见自己劝不动，便把那位高人请来劝，儿子还是无动于衷，并且说别人都不送，就我送，要是被人知道了，丢人败兴。熟人恨铁不成钢的说，你不送，怎么知道别人也不送？你如果不送，这辈子就别想出人头地了。

在熟人的苦口婆心和软磨硬泡之下，在一个中秋节的夜晚，儿子终于鼓起了勇气，惴惴不安的来到领导的大门外。他躲在暗处观察时，发现从领导家走出一个人，正是他的一个同事。心里说好险，差点被碰上。他稳定了一下情绪，正准备从暗处走出来，这时又来了一个人，定睛一看，也是一个单位的，手里提着一包东西，急匆匆敲响了领导的门。不一会儿，领导的门开了，人进去后，门随即关上。见此情景，儿子不禁感叹：还是父亲说的对，我要是今晚不来送礼，就永远发现不了别人也送礼。

那天晚上，熟人的儿子整整在寒风中等了两个小时，因为送礼的人断断续续，走了一个又来一个，一直等到夜深人静的时候，才有了机会。

万事开头难，这礼送开了，就刹不住了，有了第一次，便有第二次，第三次，以及无数次。中秋节，过年，每年这两大节似乎成了法定的送礼节日，熟人的儿子从不落空，仿佛与领导达成了某种默契，时间一长，就成了熟人一家约定俗成的事了。

一年后，柳暗花明，熟人的儿子被调整到了重要岗位，三年后，终于修成正果，被提拔为中层干部。

熟人说，他儿子是幸运的，因为比他儿子工龄长、能力强的几个同事到现在还在原地踏步，究其原因，也许是不懂的送礼，也许是送的礼不够厚。

我对熟人说，你可得好好感谢感谢那个给你指点迷津的高人，要不是他给你出主意，你儿子就没有今天的成就。

熟人说，用不着感谢，他是我亲戚。亲戚的儿子原来是某私立学校的一名老师，临时代教，后来考事业编时，笔试考了第八名，入了围。面试时，我亲戚破釜沉舟，背水一战，把全家仅有的二十万拿出来送了主考官，他儿子直接拿下了第一名，顺利上岸。他把经历分享给我，我传授给我儿子，好在我儿子也不是朽木不可雕、烂泥扶不上墙，他懂得既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终于迈出了自己人生的第一步。现在我儿子虽然当上中层干部，但他还是一如既往的送礼，有时比过去送的还要多，他懂得付出不一定有回报，但不付出绝对没有回报的道理。

熟人说，其实我不赞成送礼，也知道送礼败坏社会风气，但是事情逼到了那个地步，你不送不行。不送就是死路一条。你可以不送，但你拦不住别人送，谁送谁受益，谁不送谁暗无天日。

熟人又给我列举了一些社会现象，说你到医院看看，为什么有些患者的家属要送礼，因为不送礼没人搭理你，甚至连院都住不了。你去学校看看，为什么家长要送礼，因为不送礼，你的孩子只能坐后排，和差等生坐在一起。你去某些单位看看，为什么门难进，脸难看，事难办，就是因为你不懂请客送礼。

几年过去了，熟人的话言犹在耳，结合当下社会上的一些乱像，让我不得不重新审视这个世界。

中国就是个熟人社会，不管走到哪里，只要是求人办事，都要找熟人找关系，特别是在小县城，尤为明显。有熟人好办事，但也避免不了请客送礼，没熟人事情就更难办了，有人说钱能解决99%的问题，剩下的1%需要更多更多的钱去解决，如果没钱，那就只能对不起了。

欲攻城池酒为兵，世路难行钱作马，万丈红尘三杯酒，千秋大业一壶茶，这就是延续了几千年的人情世故。

有人说，霍金来了，也得站起来给领导敬酒，爱因斯坦来了，也得请客送礼找关系，这就是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