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作者 李木生</b></p><p class="ql-block"><b>图片 网 上</b></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22px;">13</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color:rgb(255, 138, 0);">莫谓流水悠然逝去,</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color:rgb(255, 138, 0);">莫叹桥儿空自留存;</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color:rgb(255, 138, 0);">循环不息的海水,</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color:rgb(255, 138, 0);">还要转回桥下来的。</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right;">——仓央嘉措情歌</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占地41万平方米的布达拉宫,其灵魂也许就是五世、七世至十三世达赖喇嘛的8座灵塔了。他们都有各自的灵塔,惟独六世达赖喇嘛仓央嘉措没有灵塔是为安葬高僧活佛而修造的佛塔。高僧活佛圆寂以后,一般采用塔葬或火葬。塔葬时,将高僧活佛的法体(遗体)进行防腐药物处理,然后穿戴佛衣,大多以坐姿置于灵塔塔瓶内,供于寺院殿堂,让信徒长年供奉膜拜。布达拉宫的8座灵塔,塔顶十三阶,顶端镶以日月和火焰轮。塔瓶存放遗体,分成内外两间。外间设佛龛,供千手千眼观音像,内间一床一桌,床上安放达赖尸棺,书桌上放置达赖生前用过的一套法器和文房用品。所有灵塔均以金皮包裹、宝玉镶嵌,虽然灵塔大小有别,但形式相同,均由塔顶、塔瓶和塔座组成,堪用“辉煌”与“奢华”二字来形容。譬如十三世达赖喇嘛的灵塔,高达14米,用去了1·9万两黄金。塔殿前厅有十三世达赖坐像一尊,像前有一座由20余万颗珍珠串成的珍珠曼扎(曼陀罗)。五世达赖喇嘛的灵塔更是罕世绝伦,灵塔高达14·85米,为建造它,共花费白银104万两,同时还用去了11万两黄金(光是灵塔外用黄金包裹,就耗黄金3·721吨)和15000多颗珍珠、玛瑙、宝石等。而历时48年、每天施工者多达7700人的布达拉宫重建,总共耗资也才213万两白银。难怪藏族同胞称五世达赖喇嘛的灵塔为“藏目叶下”,意思是这个塔的价值达半个世界。但是,这一切的“奢华”与“辉煌”,全与六世达赖喇嘛仓央嘉措无关,虽然他是十四个达赖喇嘛组成的历史链条中不可或缺、甚至说最为特殊、最为重要的一环。“达赖喇嘛”这一称谓,是直到三世达赖喇嘛索南嘉措才开始有的。</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1578年5月,格鲁派领袖人物索南嘉措,在青海湖畔的仰华寺与蒙古土默特部的俺答汗会晤,俺答汗赠送索南嘉措“圣识一切瓦齐尔达赖达赖喇嘛”的尊号,索南嘉措则回赠俺答汗以“咱克瓦尔第彻辰汗”的尊号。“圣识一切”,是“遍知一切”的意思,“瓦齐尔达赖”是梵文“金刚持”的意思。</p><p class="ql-block"> “达赖”是蒙古语大海的之意,此处的大海,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海洋”之海,而是指青海湖,也叫西海。“喇嘛”则是藏语,指谓上师。以此,后人也就追认索南嘉措的两个转世前身根敦朱巴和根敦嘉措分别为第一世和第二世达赖喇嘛。</p><p class="ql-block"> 对于俺答汗的赠与,索南嘉措投桃报李,赠送给俺答汗对称的称号,“咱克瓦尔第”是梵文“转轮王”,“彻辰汗”是聪明睿智之王的意思。达赖喇嘛,作为西藏格鲁教派的领袖,是一个将宗教利益、政治利益、经济利益、军事利益、文化利益以及民族利益高度集中于一身的职位。这样一个对近700年的西藏历史发生着巨大影响的“神圣”的职位,必然地要带有着浓厚的政治色彩,并成为各种利益集团争夺利用的焦点,从而烙下世俗的深刻印迹,并根植着政治的一切属性,如交易,利益分配,权力之争等。这是地上的达赖喇嘛,不是天上的达赖喇嘛——虽然有时候他会凌驾于人之上,成为人神之间的桥梁,或者干脆就以神的面貌或神的身份出现。</p><p class="ql-block"> 四世达赖喇嘛的选定与确认,就是一个确凿的证明。</p> <p class="ql-block"> 四世达赖喇嘛云丹嘉措,生于蒙古土默特部的汗王之家,是俺答汗之孙苏弥尔代青洪台吉之子。这种选择,虽然具体操作是三世达赖喇嘛的管家班觉嘉措和云丹嘉措的师傅贡桑仔巴,但是他们的背后,却站着蒙古王公、后妃和洪台吉等汗王贵族,也代表了蒙古汗王贵族集团的利益。</p><p class="ql-block"> 而西藏格鲁派三大寺郑重派团前往蒙古查访,并最终确认,也是出于利用蒙古贵族加强格鲁派在藏势力并将其影响向蒙古扩大的利益考虑。</p><p class="ql-block"> 巨大的利益,当然也就意味着巨大的风险,其残酷与险恶,非当事人无法全面领略。</p><p class="ql-block"> 即如从九世达赖喇嘛到十二世达赖喇嘛的四任达赖喇嘛,分别只活了11岁、22岁、18岁、20岁,而且全是“暴死”。</p><p class="ql-block"> 就已经过世的十三任达赖喇嘛计算,平均年龄还不到42岁。</p><p class="ql-block"> 每一次暴死,清朝政府的驻藏大臣都会严令保护现场,不准移动达赖喇嘛的尸体和他寝宫中的一切东西,甚至还要将达赖喇嘛的侍从人员一律锁拿讯问。但是结果却总是驻藏大臣发一笔横财,然后不了了之。</p><p class="ql-block"> 回首十四个达赖喇嘛转世不息的历史,不能不说,六世达赖喇嘛仓央嘉措所处的时期,是最为险恶也最为残酷的时期之一。</p> <p class="ql-block"> 也只有第六世达赖喇嘛,竟然出现了三位,并且分别被清廷承认:第巴桑结嘉措所选定的六世达赖喇嘛仓央嘉措;拉藏汗攻讦第巴所选达赖喇嘛是假,自己又选定了一个“真”的“六世达赖喇嘛”意希嘉措;而与拉藏汗争权夺利的青海和硕特众台吉(王子,贵族,头领),又攻讦拉藏汗所选达赖喇嘛是假,另从里塘选了一个真的达赖喇嘛格桑嘉措。</p><p class="ql-block"> 只是历史也拗不过人心,西藏僧俗从高层到普通的民众,却一直将他们的仓央嘉措作为惟一的六世达赖喇嘛,而将里塘的格桑嘉措,作为六世达赖喇嘛仓央嘉措的转世灵童,从而成为十四个达赖喇嘛链条中的第七世达赖喇嘛。作为人,十四位达赖喇嘛被忽略着。</p><p class="ql-block"> 只有作为达赖喇嘛,他们才被“历史”记着:一世达赖喇嘛根敦朱巴,修建了日喀则的札什伦布寺,其著作《量理庄严论》至今仍为格鲁派必修的因明学课本之一;二世达赖喇嘛根敦嘉措,修建了拉萨哲蚌寺的噶丹颇章宫;三世达赖喇嘛索南嘉措,不仅为格鲁派的领袖获得了“达赖喇嘛”的称号,还将格鲁派的影响扩大到蒙古;五世达赖喇嘛阿旺罗桑嘉措,更是使格鲁派在西藏获得了统治性地位,率领3000人进京朝见清太宗并与清政府建立了数十年的良好关系,同时还整顿黄教、新建13座格鲁教大寺,并重建了举世闻名的布达拉宫……六世达赖喇嘛仓央嘉措呢?似乎是一片空白。</p><p class="ql-block"> 就在他作为达赖喇嘛似乎毫无建树的时候,惟独他,一个“人”的仓央嘉措,却突兀于这个绵延了近700年的链条之上,并用他的情歌,滋润着西藏僧俗大众的心,为这个高寒的荒原,传下一团越滚越大的温暖,也为中国和世界,留下一份永远鲜活的人类精神遗产。</p><p class="ql-block"> 那歌声,会像阳光一样,在白日里普照;也会像月光一样,在深夜里飞。</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22px;">14</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color:rgb(255, 138, 0);">亲爱的爱人,</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color:rgb(255, 138, 0);">我把你好比一只杜鹃。</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color:rgb(255, 138, 0);">你不要管山峰的高峻吧,</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color:rgb(255, 138, 0);">只要你自由地歌唱。</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right;"> ——仓央嘉措情歌</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如果说佛教广泛地影响着西藏人民的生活,那么,仓央嘉措的情歌,则在某种意义上,深刻地影响着西藏人民的心灵。大昭寺门前的石头上,已经被拜佛人们的身体,烙出着不浅的凹槽,犹如盲人空洞的眼睛,茫然地叩问着前生与来世。</p><p class="ql-block"> 与此相对的,还有另外一种风情。在这雄浑的高原上,城市,农村,草原,雪山,圣湖,戈壁,有人的地方,就会从人们心底流淌起仓央嘉措的情歌。</p><p class="ql-block"> 翔。</p><p class="ql-block"> 载着欢乐,载着忧伤,就在一片一片的心头——男人女人,僧人俗人,尤其是普通百姓的心上,汇作急流缓溪,成为现世与当下最真实也最热切的诉唱,从而也就成为雪域高原真正的自由的天籁。</p><p class="ql-block"> 300百年来,藏文手抄本、木刻本的仓央嘉措情歌,无人能够统计清楚到底有多少种,而心记口传的仓央嘉措情歌,到底有多少首,更是无人能够计算清楚。</p><p class="ql-block"> 当我们似乎已经统计出60多首、80多首、200多首、甚至1000多首,以为已经是其全部的时候,可能又会在最为偏僻的地方,从最为朴实的心灵上唱出的“新版”的仓央嘉措情歌。</p><p class="ql-block"> 仓央嘉措情歌,不仅是藏族文学史上最伟大的收获,也是中华民族文学史、乃至世界文学史上伟大的收获。</p><p class="ql-block"> 他于身不由己、任人摆布的黑暗中,奋然挣扎,用以自己生命换来的自由的歌唱,挑开黑暗的一角,去迎取看似微弱的光明。他更于绝对禁止并剿灭人的欲望、情感、意志、创造以及人的自主精神的地方,向着这种禁止与剿灭做出拼死的抗争,破釜沉舟般地去追求爱情,并用自己的情歌,歌唱爱情的美好与丰富、必然与正常。</p><p class="ql-block"> 那个写出过《瓦尔登湖》的美国人亨利·梭罗,介绍过一种叫“永生花”的植物,属“菊科”,生在几乎连羚羊都不敢去的危崖上,常常有猎人为心爱的姑娘爬上去采它,不少人摔死了手里还拿着采摘的“永生花”。</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年复一年,没有人汲取教训,仍然前赴后继地去采摘。仓央嘉措的情歌,不也是一束献给自己的玛吉阿米的 “永生花”吗?他是在比大自然的危崖更加险恶也更为陡峭的政治、宗教与精神的危崖上,攀援采摘的。他与古今中外作家所不同的,是他不是为了写出情歌而创作情歌——他甚至没有想到自己会是一个诗人,更不要说什么伟大了,他只是不顾命运的百般捉弄,全身心地投入在爱情的幸福与悲苦中。</p><p class="ql-block"> “写出来的黑字,还会被雨水冲掉;我那没有写出来的深情啊,却永远在心中记牢。</p><p class="ql-block"> ”也正是这种巨大的幸福与悲苦,使他发而为诗为歌,从而也就使这诗这歌,带有着直达生命本源与生活本质的力量,使其成为千古绝唱。</p><p class="ql-block"> 在佛教与爱情的冰火两重天之间,他曾经迷茫过、疑惑过,并让心灵在这迷茫与疑惑之中经受着炼狱般的折磨,“曾虑多情损梵行,入山又恐别倾城。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p><p class="ql-block"> 勇敢的仓央嘉措当然也不乏智慧。他不能再去做专制(制度的宗教的甚至命运的)的帮凶,亲手屠戮自己的感情。</p><p class="ql-block"> 尽管天上的佛与地上的第巴都在警告他,那是飞蛾扑火,他依然激动地扑向前去,扑向心灵指引的方向,“修道要净心定神,要像佛殿里的观音。</p><p class="ql-block"> 可是我心神不定,是爱人夺去了我的灵魂”。</p><p class="ql-block"> 一个“夺”字,足见选择的艰难,更显著着一位仁增旺姆,胜过千尊神佛。</p><p class="ql-block"> 这就是人间的真理吧?他用爱情握有真理,他用情歌宣示真理。爱情与情歌,也便成为一对翅膀,让这个布达拉宫的佛王,砸碎了脚镣手铐,获得了泥泞里飞翔的自由。自由的歌唱,也许是人类最为需要也最为诱人的景象。</p><p class="ql-block"> 因此,仓央嘉措情歌,也就为后世昭示着一条文学的规律:只有发自心灵深处的自由的歌唱——越是在重重压迫之下的自由地歌唱,越有着无比的动人与美丽——才会在人的心灵上产生经久不衰的共鸣,从而获得绵长而又强大的生命力。</p><p class="ql-block"> 因为,每一次产生的共鸣,都会是一次新的创造、新的生长。</p> <p class="ql-block"> 历史将会庆幸,1926年北京大街上的一次藏、汉邂逅:日后将成为藏学家、语言学家、教育家的于道泉,与当时居住在雍和宫东侧北大门的两位西藏驻京僧官降巴曲汪、楚称丹增在街头相遇,并因为共同喜欢的藏语而相识。于道泉不仅搬进雍和宫与他们住在一起学习藏语,更从两位藏族同胞处看到了梵文仓央嘉措情歌。那种一下子就攫紧了灵魂的喜爱,让他爱不释手了。</p><p class="ql-block"> 4年后的1930年,由于道泉先生翻译成汉、英对照本的《仓央嘉措情歌》,以国立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单刊甲种之五的形式出版,开创了仓央嘉措情歌翻译及研究的先河。</p><p class="ql-block"> 虽然因为翻译而将原味损失许多,但是仓央嘉措情歌那种直达生命本源与生活本质的力量,还是不分国度,不别肤色,震撼着也吸引着无数世人的心。七十多年来,又出现了刘家驹、刘希武、曾缄、苏朗甲措、周良沛、王沂暖、庄晶等十数种中文本的《仓央嘉措情歌》;1956年10月号《人民文学》杂志,以《仓央嘉措情歌选》为题,集中刊发了六世达赖喇嘛仓央嘉措的34首情歌。</p><p class="ql-block"> 24年后的1980年,《西藏文艺》第一期、第二期,再以《仓央嘉措情歌选》为题,连续发表了六世达赖喇嘛仓央嘉措的40首情歌。</p><p class="ql-block"> 同时,还有英语、法语、日语、俄语、印地语等文字的仓央嘉措情歌的译本风行海外。</p><p class="ql-block"> 雪域高原,只要仓央嘉措的情歌响起,万里苦寒,便会刹那间化为融融的暖意,那或孤寂或苦楚的心上,也便有了袅袅绕绕的人间烟火的芳菲。</p><p class="ql-block"> 不是吗?扇动着自由翅膀的仓央嘉措情歌,不仅温暖着、感动着饱受战乱纷扰和各种侵凌之苦的西藏人民的心,也在温暖着、感动着中国与世界人民的心。</p><p class="ql-block"> “诗歌中站立的仓央 ,他肩披雪花、拉响木门,经过四世纪后,来到我们的唇齿之间相传”(梅措组诗 《 青唐盛宴·冬雪之夜:梦中青唐 》)。</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22px;">15</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color:rgb(255, 138, 0);">第一最好是从不相见,</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color:rgb(255, 138, 0);">如此便不致相恋;</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color:rgb(255, 138, 0);">第二最好是从不相知,</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color:rgb(255, 138, 0);">如此便不致相思。</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right;">——仓央嘉措情歌</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早在仓央嘉措情歌诞生的100年前,英国文艺复兴时期最为杰出的艺术大师莎士比亚,写出了他的爱情悲剧《罗密欧与朱丽叶》。而在仓央嘉措死去之后的第17年,中国最伟大的小说家、穷尽毕生精力写出了《红楼梦》的曹雪芹出生。欧洲文艺复兴最为本质的,也许就是人的再生与发现、人性的张扬与解放,从而达到人对神的胜利,人学对神学的胜利。俄国伟大的思想家赫尔岑,极为推崇莎士比亚对于人的内宇宙的发现,说他“天才地揭示了人的主观因素的全部深度、全部丰富内容、全部热情及其无穷性;大胆地探索生活直至它最隐秘的禁区,并揭露业已发现的东西……对莎士比亚来说,人的内心世界就是宇宙,他用天才而有力的画笔描绘出了这个宇宙。”在这里,人的“内宇宙”,就是人的精神与情感世界。当莎士比亚的罗密欧与朱丽叶双方倒在血泊之中的时候,他们也便用自己的爱情与生命,让人及人的爱的权力如太阳一般冉冉升起了。至于曹雪芹的《红楼梦》,不管再是众说纷纭,我还是从中看到了人、尤其是女人的精神与情感的世界,苦难着却又美丽着,陷入在悲剧的冷酷里,却依然柔软着热烈着欢笑着痛哭着。鲁迅先生说:“悲凉之雾,遍被华林,然呼吸而领会之者,独宝玉而已。”他又说:“在我的眼下的宝王,却看见他看见许多死亡;证成多所爱者当大苦恼,因为世上,不幸人多。”种种悲凉,种种苦恼,都缘自种种的“死亡”与“不幸”。</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仓央嘉措及其情歌,就是在神的殿堂旁,发现了人树立起人,并让人的精神与情感世界,翱翔于众神诸佛之上。</p><p class="ql-block"> 而人类不断进步的根本标志,便是这种人的精神与情感世界的不停息的丰富与不间断的升华,并在这种不停息的丰富与不间断的升华间,让世俗蔑视天堂,让理性取代神启,最终使匍匐在神的脚下的人,挺直脊梁,傲然站立,创造生活并充分享受生活。</p><p class="ql-block"> 作为佛教王国领袖的仓央嘉措,他的爱情,他的情歌,更有着示范性与穿透力。目睹了种种死亡,身被着种种不幸,他在佛教与人性、戒律与人欲、政治与个人的激烈地冲突之中,在灵魂被宗教、政治、阶级、民族等严重扭曲或曰异化的痛苦中,公然反叛,打起人性与人生的旗帜,让一个工具的人成为自主的人,让一个坐在无畏狮子大法宝座上任人摆布的偶像,成为活生生的人。</p><p class="ql-block"> 当我们说文学是人学,人的情感是文学的根本动力的时候,难道由人创造的历史,还能游离于人的情感所产生的巨大动力吗?由此前进,我们无论如何也不能回避这样一个真实的存在,即有着自主意志和无限辽阔的精神与情感的人,不也是这个世界的主体吗?一旦人成为这个世界的主体,那么,这个世界上的各种专制统治者(包括各种所谓上天的神灵),就会失去精神上与物质上的独裁。</p><p class="ql-block"> 因此,各种专制统治者,便会成为自主意志和无限辽阔的精神与情感的死敌。</p><p class="ql-block"> 更为严酷的专制,更为蛮横的愚民,更加变本加厉的剿灭与屠杀,也就到来了。</p><p class="ql-block"> 不能将世界锁拘得漆黑,便不会放心。如此,人间的悲剧,便会接二连三了。</p><p class="ql-block"> 那些有着自主意志与无限辽阔的精神与情感的人,便会在人类进步的道路上,一个接一个地倒在血泊之中。</p><p class="ql-block"> 好象,倒下者失败了。其实,每一个倒下者,便是一面旗帜,一粒种子,而那流出的血,也便会成为烛透黑暗的火。更多的后来者,也便前仆后继了。</p> <p class="ql-block"> 就在那些个拿着屠刀的统治者自以为得计为所欲为的时候,燎原的大火就会起来了,首先在人的心上,接着便会冒出着此起彼伏的行动。</p><p class="ql-block"> 300年来,在这个高原上传唱不息、并且已经传遍中国飞向世界的仓央嘉措情歌,就是最好的说明。</p><p class="ql-block"> “由上界降下的,豆花似的爱人啊,不但求此生与你长相聚,还祝我俩来世也相逢。</p><p class="ql-block"> ”在这个立人的过程中,仓央嘉措对于女性的热爱、尊重、发现与赞美,则是他与他的情歌为人类进步所做出的另一个贡献。对于女性所能给予的平等地位、欣赏态度与关爱体贴,恰恰是人类进步所容易忽视甚至滞后的。</p><p class="ql-block"> 好多或重大或精彩的人文思想与人文举措,往往“自然”地将这个人类中一半的同步性淡化或忘记。</p><p class="ql-block"> 当然,西藏女性所处的几乎与男子一样的地位的现实环境,也为仓央嘉措及其情歌的出现,准备好了内在的条件。</p><p class="ql-block"> 在这片广袤的高原上,没有我们内地两千来所形成的礼教的束缚,这里的贵族女性有着与男子一样的受教育权与继承权,她们的个性也与男子一样,可以得到相对自由地发展。</p><p class="ql-block"> 在这里,父系血统与母系血系,是平行发展的,无论是妻子生的孩子还是情人生的孩子,在继承等权力上都处于同等的地位。</p><p class="ql-block"> 甚至在同时接纳多个异性的问题上,也与男子有着同等的机会。如贵族索康家族,为了不致使财产分散,便在母亲的安排下,让自己的三个儿子,共娶贵族宇妥家族的小姐德吉,结为一妻多夫的家庭。</p><p class="ql-block"> 藏传佛教的教义中,不是有着这样的话吗——阿妈没哪,喇嘛没——没有母亲就没有活佛。从罗密欧与朱丽叶,到仓央嘉措与仁增旺姆,再到贾宝玉与林黛玉,女性的美丽与苦难,便于爱情的山崖上,开出着灵异而又馥郁的人性之花了。</p> <p class="ql-block"> 而这种人性之花,是与民间的寿命一样地长久着。 </p><p class="ql-block"> “白色的桑耶雄鸡,请不要过早啼叫!我和幼年相好的情人,心里话还没有谈了”,这是仓央嘉措的;“四更过情未足,情未足夜如梭。天哪,更闰一更儿妨什么”,这是一位元代女子的。</p><p class="ql-block"> 意思与语气,如出一人。</p><p class="ql-block"> “妹妹有心哥不敢,可惜你当个男子汉。为你我身子挨了打,青刀进红刀出我不怕。</p><p class="ql-block"> 砍断脚跟筋还在,拄着拐杖又来恋。手拿铡刀取我头,血身子也要和你头对头。</p><p class="ql-block"> 我俩拉手进阴间,阎王爷看见也喜欢”这是一位陕西女子的爱情宣言;“爷要打,由他打;娘要骂,由她骂。</p><p class="ql-block"> 剁了脚,少穿鞋;砍了头,碗大疤;没头没脚像冬瓜,还要一气滚到哥哥家”,这是一位江苏女子的爱的绝唱;“有心爬树不怕高,有心连哥不怕刀;钢刀拿做板凳坐,链子拿做裹脚包”,这是布衣族一位女子的爱的呼唤;“黄鳅不怕浑泥浆,哪顾闲人话短长;有心做事不瞒人,咬金嚼铁姐爱郎。”……这些个女性,不就是一所关于人与人性的大学堂吗?来自于民间的仓央嘉措,又怎能不从这个活力四溅的民间和民间的女性身上,获取强劲的力量呢?有了她们做他的“上师”,他的情歌,超越时空与民族的界线,也就是必然的了。</p><p class="ql-block"> 尤其在人与人性,被夹在物质的、政治的、军事的、宗教的、疆域的、民族的石磨中,被长时间无情碾磨的时候,人性的沉沦和人性的被妖魔化,也就成为一种必然的结果。</p><p class="ql-block"> 仓央嘉措却异军突起,从中突围,直达人类的终极目的,全面展现人性的活力与美丽。</p><p class="ql-block"> 唱起他的歌,那被宗教与神灵捂得严严实实的心,也许就会打开一条闪进亮光的缝隙或者会干脆一下子全部开启,让热的阳光或柔的月光无碍地进来。</p><p class="ql-block"> 我清楚地看到,他的爱情与他的情歌,不仅深刻地影响到藏族心理结构的构建,而且已经成为人类心灵历史长河中的一环,不可或缺的一环,也是漂亮的一环,他的悲剧意味,更加加重了这一环的分量。</p><p class="ql-block"> 他与他的情歌,告诉我们:人性、人道即是人类的自主性、主体性,一切戕害或危及这种自主性、主体性的行为,都是不人道、没有人性的,因为这种自主性、主体性是以人类实践的历史总和作为后盾的。</p><p class="ql-block"> 藏族同胞在路过大山的山口、谷口时,总会大声地高喊:“啦索索!”,意思是“神胜利了”!但是,当我们唱起仓央嘉措情歌的时候,不是终于可以说:人胜利了!</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right;"><span style="font-size:15px;">▲康熙皇帝爱新觉罗·玄烨</span></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22px;">16</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color:rgb(255, 138, 0);">在东山的高峰,</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color:rgb(255, 138, 0);">云烟缭绕的山上,</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color:rgb(255, 138, 0);">是不是仁增旺姆啊,</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color:rgb(255, 138, 0);">又为我烧起神香!</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right;">——仓央嘉措情歌</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押送仓央嘉措的蒙古族队伍终于从拉萨起程。走下无畏狮子大法宝座的仓央嘉措,怎么也想不到,一个被废黜的人,竟然会得到几乎全部拉萨人地送行。雪片一样的哈达,就在自己的身上脚下飞舞。</p><p class="ql-block"> 还有那样多的泪水,朝他流着,流着。他与他们,都知道,这就是永别的日子。</p><p class="ql-block"> 只有心,在相互记念着。让他的心隐隐作疼的,是在这倾城相送的人群里,没有了那双最美最热的眼睛,那双10年前就让泪水长流不止的眼睛。</p><p class="ql-block"> 他知道,今生今世,他的玛吉阿米,他的仁增旺姆,是再也不能相见了。</p><p class="ql-block"> 这也是一种流放之旅吧?走过药王山,遥遥在望的,就是哲蚌寺了。</p><p class="ql-block"> 只是他无法知道,那个替代他入主布达拉宫的“真”达赖喇嘛意希嘉措,会在11年后拉藏汗被杀之时,也因“假”被废,并被拘于药王山度过他的余生了。</p><p class="ql-block"> 一大片刺目的白色,愈来愈清晰地呈现在根培乌孜山的南山坳里,这就是哲蚌寺了,一个有着万名僧人的黄教大寺。</p><p class="ql-block"> 数不清的僧人,早已恭迎在寺前的路上,犹如一条黄色的河流。</p><p class="ql-block"> 望着眼前的这条黄色的河流,仓央嘉措的心上,飘起着一丝丝怜惜、一丝丝歉疚,还有淡淡的留恋、淡淡的忧伤。</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那是一个雪霁的冬日吧?来到哲蚌寺的仓央嘉措,正好碰到一些僧人正在练习格鲁派古老的祭祀舞蹈金刚舞。</p><p class="ql-block"> 这已是罕有人知的黄教祭祀舞蹈了,其奔放,其肆意,深为仓央嘉措喜爱。他当时已是情不自禁地在雪地做起了示范,一楞金刚,三棱金刚,五棱金刚,眼眼花缭乱的舞步,惹得这些常年封闭在寺中的僧人们,一个个眼里放出着惊异而又活泛的光彩。</p><p class="ql-block"> 是骤起的事变,打断了他的沉思。</p><p class="ql-block"> 勇决的僧人们,几乎是猝不及防地把他从蒙古兵的手中抢出。对峙开始了,拉藏汗的蒙古军队,与哲蚌寺的万名僧人。仓央嘉措就住在哲蚌寺的甘丹颇章宫。</p><p class="ql-block"> 一天。</p><p class="ql-block"> 两天。</p><p class="ql-block"> 三天。</p><p class="ql-block"> 第三天的夕阳中,哲蚌寺的大门敞开了,仓央嘉措走出大门,朝着围得铁桶似的蒙古兵,只身走向拉藏汗的大营。我们已经无法知道,他是怎样说服了哲蚌寺的僧众;我们也无法知道,在这三天三夜里,仓央嘉措的生命里经历了怎样的变故。走进蒙古的兵营,就是重新踏进死途。</p><p class="ql-block"> 但是夕阳下的仓央嘉措,一脸的平静。</p><p class="ql-block"> 他不能容忍为了一己的安危,而让万名僧众处于危急之中。</p><p class="ql-block"> 经历过失去仁增旺姆的剧痛的仓央嘉措,还有什么痛苦不能承当呢?从被选中为五世达赖喇嘛的转世灵童那天起,自由就已经不复存在,而今,不过是换一种囚禁方式罢了。</p> <p class="ql-block"> 但是,只要心在飞翔,还有什么——包括死亡——能够将自由禁锢得往?空中的云,高远得让人觉得没有了流动,但风总在起,仓央嘉措也就觉出了那大块大块云彩的从容与悠然。他知道,看似不动的云彩,都在自在地飞呢。</p><p class="ql-block"> 还有云旁的雄鹰,用翅膀划出着一条动人的弧线,便突然向着高远的蓝天飞升而去,将晚霞衬得更为明丽。多么激动人心的海水一样的蓝天啊,深远得没有任何遮拦。</p><p class="ql-block"> 望一眼不会呆久的晚霞,他微微地笑了。他的仁增旺姆,娇羞的脸庞上,不就常常盈亮着这样的霞彩吗?他知道,就要到来的夜空,又是一番醉人心魄的景象,那羽毛般轻柔的月光,还有那仁增旺姆的眸子一样清朗的星辰——这样的眼睛里,该是没有任何栅栏的了。</p><p class="ql-block"> 他真就踏上死亡之途了。拉萨的倾城相送行和哲蚌寺抢人的对抗,让他的死亡之途,来得更加的急迫了。</p><p class="ql-block"> 拉藏汗明白,这样一个对自己的权力构成着如此危险的人物,是不能让他留在世上的。</p><p class="ql-block"> 有他在,他所立的“真”的六世达赖喇嘛,就无法坐稳了无畏狮子大法宝座;有他在,他在西藏就不能号令一切。英明如康熙者,也不喜欢这个被废的达赖喇嘛活着。</p><p class="ql-block"> 他活着——哪怕是“执献京师”——太危险了,这么漫长的执献之路,万一被策旺阿拉布坦或其他野心家掠去,“则西域、蒙古皆向策旺阿拉布坦矣”。</p><p class="ql-block"> 即便安全到达京师,又怎样处置这样一个在西藏乃至蒙古,仍然有着号召力的达赖喇嘛?按一般僧人对待显然不妥,以达赖喇嘛对待又明显与自己的废黜令不符。</p><p class="ql-block"> 虽然有的说仓央嘉措终于被“执献京师”,而后在五台山终老,有的说病逝于青海湖畔,有的说从青海湖畔逃走,而后游历西藏、青海、甚至印度,最终在蒙古的阿拉善旗圆寂等等。但是,这些,只能是一厢情愿式的想法。</p><p class="ql-block"> 在危及着康熙帝与拉藏汗切身利益的仓央嘉措,必死无疑,凶手就是拉藏汗。纳木错湖过了。昆仑山口过了。</p><p class="ql-block"> 一直东行的仓央嘉措,又在如10年前的秋日一样,频频地回头了,回头着那个再也无缘相见的家乡——那个如明珠一样的门隅,那个梦幻一般的拉萨。</p><p class="ql-block"> 那个门隅,有他少年时明珠一样珍贵的仁增旺姆;那个拉萨,有他青年时梦幻一样美妙的仁增旺姆啊。他多想让时光倒转,他多想让山河颠倒。</p><p class="ql-block"> 让倒转的时光,还原他与仁增旺姆相亲相爱的每一天每一刻;让颠倒的山河,送他,送他彻底回到那个有着他的仁增旺姆的家乡。</p><p class="ql-block"> 但是,一座座的雪峰,在他的身后远去复远去。</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right;"><span style="font-size:15px;">▲文G被毁前的阿拉善广宗寺与现今广宗寺中的仓央嘉措灵塔</span></p> <p class="ql-block"> 远离西藏,也就远离了僧俗大众紧随他的眼睛。身千般回首,心万般回首,都挡不住死亡的境地在一步紧似一步地逼近。但是,有高原的天在头上,高原的地在脚下,仓央嘉措享受着生的丰盈,坚定地走着。</p><p class="ql-block"> 会有山峦般的乌云,挟雹拎雪,将朗然的白昼封得骤然如夜。这时,仓央嘉措就会停下来,了无惧色,迎向乌云与雹雪袭来的方向,投去镇定的一瞥,脸上浮现着微微的哂笑。</p><p class="ql-block"> 他似乎在轻轻地嘲问着乌云与雹雪:你能将我吞没?吞没了又能怎样?我已经在我仁增旺姆的爱情里重生过了!“南斗六星因世族强大,竟能穿天心而遇;十五月儿般的我,也当照遍世界而去。</p><p class="ql-block"> ”他当然不会想到,300年后,中国会有一位怀着大爱的作家,面对专制的死亡,会向他一生的情人,写下了如下的文字:“亲人啊,请不要为我悲伤而应当为我骄傲。因为我们活得像个人……生命的意义不在于可以万古长存,而在于面对命运决不低下高贵头颅的这种抗争精神。</p><p class="ql-block"> 正是这种伟大的悲剧感,使人成为人。”远远的,青海湖终于近了。</p><p class="ql-block"> 押送的队伍,也终于停止了前进的脚步。仓央嘉措明白,离世的日子到了。</p><p class="ql-block"> 就是在这个叫“海”的湖畔,130年前,他与他的前身和后世,获得了“达赖喇嘛”的名号。</p><p class="ql-block"> 如今,他这个“达赖喇嘛”,就要沉没于这个叫做“海”的湖中了。</p><p class="ql-block"> 这是一种缘还是一种宿命?“在东山的高峰,云烟缭绕的山上,是不是仁增旺姆啊,又为我烧起神香?”薄薄的霭岚,将青海湖轻轻地偎绕,天上的圆月,正在湖水里莲花般开放。天上人间,仓央嘉措总是看见着,他的玛吉阿米仁增旺姆的模样。</p><p class="ql-block"> 宝石般在湖面上闪烁的,是天上的星辰了。他举首朝向海水一样深湛的夜空了望,那一颗颗散布的星辰,可是兆亿年前遗下的贝壳?仓央嘉措多想一颗一颗地摘下,再用自己的心,为他的仁增旺姆串起一挂绝世的项链。</p><p class="ql-block"> “他将帽子戴在头上,她将发辫甩在身后。</p><p class="ql-block"> 她说:‘请你慢慢走。’他说:‘留步吧,请你歇着。’‘当心哟,心里别难过。</p><p class="ql-block"> ’‘哦,我俩很快能会着!’”他走了吗?300年了,人们还是在问:他走了吗?据说,仓央嘉措遇害几十年后,拉萨城里来了一个门隅的老媪,衣衫褴褛着,打听去青海湖的路程。</p><p class="ql-block"> “那一天,闭目在经殿香雾中,蓦然听见,你颂经中的真言。</p><p class="ql-block"> //那一月,我拨动所有的转经筒,不为超度,只为触摸你的指尖。//那一年,磕长头匍匐在山路,不为觐见,只为贴着你的温暖。</p><p class="ql-block"> //那一世,转山转水转佛塔啊,不为修来生,只为在途中与你相见。”</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right;"><span style="font-size:15px;">▲内蒙古阿拉善广宗寺后山悬空寺仓央嘉措修行洞中,供奉着浓郁蒙古风格的仓央嘉措像。</span></p> <p class="ql-block"><a href="https://www.meipian.cn/58h02pam?first_share_to=copy_link&share_depth=1&first_share_uid=3684757" target="_blank">《泥泞中的翶翔》(一)——六世达赖喇嘛仓央嘉措遇害三百年祭</a></p> <p class="ql-block"><a href="https://www.meipian.cn/58lx0oey?first_share_to=copy_link&share_depth=1&first_share_uid=3684757" target="_blank">《泥泞中的翶翔》(二)——六世达赖喇仓央嘉措遇害三百年祭</a></p> <p class="ql-block"><a href="https://www.meipian.cn/58oxvewv?first_share_to=copy_link&share_depth=1&first_share_uid=3684757" target="_blank">《泥泞中的翶翔》(三)——六世达赖喇仓央嘉措遇害三百年祭</a></p> <p class="ql-block"><b>全文完</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作者简介:</b></p><p class="ql-block">李木生:曾任山东省散文学会副会长,中国孔子基金会讲师团专家,济宁散文学会、淄博市散文学会名誉会长;发表出版散文作品近300万字。作品曾被《人民文学》《当代》《十月》《大家》《钟山》《花城》《随笔》《新华文摘》等刊物重点推介,并入选《三十年散文观止》、《新中国70年文学丛书散文卷》、《新中国散文典藏》、《中国百年散文》等二百余部选本。</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