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连载《蝉蜕》(三)斋夫

水月楼主

<p class="ql-block">小说</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22px;">蝉 蜕</b><b style="font-size:15px;">(三)</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r></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15px;">作者/斋 夫</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一阵恶臭把高大柱熏醒。</p><p class="ql-block"> “嘿!什么味?这么臭!”接着有人喊。</p><p class="ql-block"> “不好意思,俺实在憋不住了。”有人说。</p><p class="ql-block"> 大柱睁开眼,定睛一看,马桶上坐着一个人,从马桶旁马灯的微光中看出那人是马六,正坐在那办“大事”。</p><p class="ql-block"> 马六和大柱新兵一个班,是昨天上闷罐后两人背包靠在一起才认识的,一拉两人是临村,相距也就五六里路。马六个不高,显得有些瘦小,鼻阔颧高,眼睛也挺大,长得挺有个性,一看就是个老实人。“俺叫马六,在家俺排行老六,俺最小,从小都喊俺小六,要当兵了,报名的时候就给俺带上了姓叫马六。俺没文化,也不识几个字,以后班长你多照应着俺点。”马六主动向大柱介绍自己。大柱说:“没问题,我叫高大柱,到部队咱互相照应。”</p><p class="ql-block"> 马六一看熏着大家了,直表歉意,说:“对不起,对不起,一会到了站我就把它倒掉。”</p><p class="ql-block"> 还能说啥,放马桶的目的不就是让大家解决内急的吗?常言道:久居茅厕不闻臭。忍忍吧,一会就闻不到臭味了。</p><p class="ql-block"> 马六从地上抓了把稻草,两手握了握,又揉了揉,撅起腚擦了几下,把稻草扔进了马桶,然后提起裤子,没顾上系腰带,弯腰又把地上的纸箱板盖在了马桶上,光恐怕桶里的臭味再跑出来。</p><p class="ql-block"> 马灯的火苗一跳一跳,越来越小,显然是油快熬尽了,马六又把马灯提起来压在了纸箱板上。</p><p class="ql-block"> 从门缝往外看,天明了,白蒙蒙的,好似飘起了雪花。大柱穿好衣服走到门口,对着门缝“高歌一曲”。好冷啊!飘进来的雪花打得脸生疼,不过空气要比车箱内新鲜多了。</p><p class="ql-block"> 大家陆续也爬了起来,纷纷来到门口对着旷野尽情“放歌”。</p><p class="ql-block"> 不知此时是几时,南北西东向未知。</p><p class="ql-block"> 一夜不知有多少次临时停车,也不知现在到了什么地方。昨晚发纸包的时候排长就说了:这是明天的早餐。看来一时半会是不再停车了。早吃早消化。大家撕开纸包,是一个连体面包,说俩也行,中间有条缝,掰开就是俩。很多新兵没吃过面包,看着又松又软,便大口塞到嘴里,可下咽就困难了,有的噎得在那伸脖子瞪眼。</p><p class="ql-block"> 吃过早餐,车箱里气氛慢慢活跃起来,少了些昨天离家时的沉闷。经过一天一夜的接触,大家也渐渐熟悉起来,互相聊起了天,拉起了家常。一个小县城本就窝窝大个地方,一拉不少还沾亲带故。</p><p class="ql-block"> 高大柱一直惦记着兰欣的笔记本,离家后一直没找到机会拿出来看,大柱想知道笔记本里到底写了些什么,没心思和大家扯闲篇。此时车箱内已有了些光亮,笔记本里的东西应该能看清。看大家聊得正欢,大柱又把手伸进了挎包拿出笔记本,小心翼翼地掀开封面,只见扉页上竖列写着四个字,一列俩字,右上左下,右大左小:等你 兰欣 下面横排写了一溜阿拉伯数字:1976.2.29</p><p class="ql-block"> 大柱心跳有些急促,把本合上捂在胸口,平复了一下心绪,还想知道本里还有没有其它内容,遂一页一页往后翻,一直翻到最后,又从最后一页一页翻到最前面,一个字也没找到。大柱有些失望,但又倍加喜悦,失望的是想在笔记本中看到兰欣能多坦露一些心迹,而却没有找到;喜悦的是这幸运来得太突然,之前甚至连想都没敢想过,“等你”二字更是让大柱看到了前途的光明,增强了要在部队好好干的决心和信心。</p><p class="ql-block"> 车又慢慢停下了,一会车门打开,排长在下面喊:下车吃午饭了!</p><p class="ql-block"> 不知排长和连长指导员他们乘的是哪节车箱,难不成他们没坐闷罐?也没看见有其它不一样的车箱呀!大柱瞎琢磨了一番也没琢磨出个子戊卯酉来。</p><p class="ql-block"> 马六慌忙提着马桶走到门口,第一个跳下车,往外走了好远一截,找了个僻静处,把马桶扣过来在地上磕了几下,来到水管处接了些水,又返回,边走边晃,远远地泼掉,又回来接了点水,把马桶先放在了车箱门口,那意思是想在下面吃过饭再放回车箱。</p><p class="ql-block"> 战友们纷纷跳下车,急急忙忙四散,轻轻松松返回,然后洗手准备吃饭。这回带兵的没再大呼小叫。</p><p class="ql-block"> 雪似乎停了,就零星飘着几粒细小的“盐霜”,夹着小风感觉比家冷多了。</p><p class="ql-block"> 这回火车还是没进站。高大柱往四周张望,这是哪呀?看到远处有几幢高楼,这就是北京?</p><p class="ql-block"> 吃过午饭,排长点名,告诉大家:“上车后都把背包打好,把各自的东西收拾好,下一站我们就到了。”</p><p class="ql-block"> 终于要到了,终于可以看到日思夜想的北京了。大柱心头不免掠过一丝小小的愉悦。</p><p class="ql-block"> 打背包的活大家都还没完全掌握,叠来叠去也叠不周正,背包带更是不会上下打折,绕来绕去,也绕不出那个三横两竖,最后互相帮忙总算把个被子给捆了起来。</p><p class="ql-block"> 火车启动了,却没有提速,走了不一会就缓缓进了站台。大柱心生疑虑,难道就在这里下车吗?</p><p class="ql-block"> 车停下了。排长来到门口,手里拿着一张纸,对着车门喊:“念到名字的下车”。随后就把车门拉开。一个班下两名。念到名字的新兵一脸懵,不知所措,不能不下,还不敢问去哪。还没和战友们混熟就要分开,大家面面相视,摆摆手算是告别了。</p><p class="ql-block"> 高大柱来到门口向车箱两侧望了一眼,见其它车箱也在下人。又往远处瞥了一眼,看到站台的牌子上有两个字:天津。这里是天津?天津离北京还多远?没人知道。</p><p class="ql-block"> 火车又起步了。这会大家都不说话,也没什么话可说,谁都不知道一会谁又要下去了,下去就去不了北京啦!谁都不愿意提前下车。</p><p class="ql-block"> 从门缝往外看,灰蒙蒙一片,四野看不到一个建筑物,遍地泛白,是雪?是霜?还是碱?也不知车往哪个方向开。风里好像闻到了海腥味,又好似听到了海浪声,这是去哪呀?不是下站就到北京了吗?怎么越走越荒凉啊!大柱心里有些焦躁不安。</p><p class="ql-block"> 又过了好大一阵,总算看到建筑物了,崩星还能看到几幢楼房。这回可进城了,应该到站了吧!</p><p class="ql-block"> 列车慢慢停在了月台,车门大开,排长喊:“带好自己的全部东西,下车,以班为单位出站,到站前广场集合。”</p><p class="ql-block"> 好冷,天空好像又飘起了雪花。车站很旧很破很脏,站前广场连水泥地都不是,坑坑洼洼。大柱心想:这是北京吗?北京咋这么破?大柱扭头看了看车站的门脸,上面赫然写着两个大字:唐山。唐山?唐山是哪?小时候总听大人说:北京上海哈拉滨烟台,没听说哪里有个唐山呀!</p><p class="ql-block"> “嘟嘟嘟……”哨声响过,有人大喊:“以排为单位,集合点名领大衣。”</p><p class="ql-block"> 新兵排着队到几辆大解放后面领大衣。大衣全是旧的,什么颜色、什么款式都有,有黄的,有绿的,有干部的,有战士的,还有破损的,抖搂开还有一股子发霉的味道。大闺女小女婿,按命摊,摊着什么是什么。领完回去还按原来队形站好,放下背包,穿上大衣,再把背包背上。大小不合适的互相之间可以调调。大柱摊了一件土黄色、人字纹、前面两个带盖的明口袋的大衣,排长说:这是干部大衣,应是五六十年代授衔时的服装;战士的口袋是暗的,在两侧,斜插兜。大柱穿上大小合适,很板整也挺干净,就是不知有多少人穿过了。管他呢,穿上现暖和才是王道。就这件大衣,在新兵连大柱还和带兵班长闹了点小小的不愉快,这是后话。</p><p class="ql-block"> 这大衣不穿还好,一穿队伍立马就拉胯了。原本一码新的绿军装,小伙子一个个看着都倍儿精神,这大衣一穿,颜色不一,款式不一,布料不一,新旧不一,有的还露着棉花,活脱脱一群刚从战场上下来的残兵败将。</p><p class="ql-block"> “各排按次序组织上车!”指挥员一声令下。</p><p class="ql-block"> 还是一码绿的敞篷大解放。</p><p class="ql-block"> 车开出唐山一个多小时就进入了山区。天还飘着雪花,雾腾腾的,也变不清方向,这时天也慢慢暗了下来。</p><p class="ql-block"> 大柱在车上猜思:上北京咋不在北京下火车呀?就是在唐山下火车,这咋又钻进山沟里来了?北京在哪?咋越走越冷啊?我们是不是被骗了?</p><p class="ql-block"> 大解放好似掉进了一个大铁桶里,四圈都是黑咕隆咚的山,就能看到头顶那点灰蒙蒙的天。全是山石路,上坡下坡,左拐右拐,急弯漫弯,把人晃得五脏六腑好似翻江倒海。路上有一层薄薄的雪,司机不敢开快,根本也开不快,也幸亏没开快,这要是再快点还不得把人都颠散板儿喽!比离家到市里坐火车那段路有过之而无不及,至少那段路只是上下颠簸,没有爬岗下坡,拐弯抹角啊!</p><p class="ql-block"> 又颠了好一阵,天全黑了下来,车钻进了一个小山坳,车停了,也没路了。排长从驾驶室下来,高喊:到了,下车!</p><p class="ql-block"> 高大柱从车上跳下,手脚都麻木了,活动了一下手脚,向四周一看,什么也看不清楚,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荒郊野岭,黢黑一片。就有两个依山而建,也不知方向朝哪的小楼和几间平房还有点灯光。我的天呐!这是什么地方?难道这就是从接兵的口中说出的北京军区?一种被忽悠的感觉油然而生,像一瓢冷水浇下,大柱从头凉到脚后跟。</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2024.11.28</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作者简介:</p><p class="ql-block"> 姚念龙 字在田 笔名斋夫 网名水月楼主 1956年出生 山东鱼台西姚人 种过地 教过书 当过兵 从过政</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