徽开古道之“马金岭”

郑继红

<p class="ql-block">  “巍巍马金岭, 插天几千丈。”</p> <p class="ql-block">  这是明代永乐年间, 徽州名士邝以名翻越马金岭赴华埠拜访万州太守戴埻时所写下的一首五言古风的开头。全诗描述了岭之高峻,道之艰险,古木之苍郁,山石之怪异,读之引人顿生欲探其境之心。</p> <p class="ql-block">  马金岭位于古徽州正南面,最高峰阳坑尖1137米,自古为徽州人入浙赣、下闵粤的“南大门”。它北起休宁县东临溪璜源村,越马金岭,至龙田乡古楼坦村。</p> <p class="ql-block">  马金岭本名黄土山,自唐武德四年(621 年)汪华招安入唐,太宗封其为越国公,统领歙、婺、睦、杭、宣、饶六州,黄土山古道便成为信使频繁往来于六州的重要通道之一。“唐玄宗天宝六年(747 年)朝廷赐名马金岭”。至乾符年间(874-879 年),黄巢起义,欲攻休宁,篁墩人程云、程淘、程渝三兄弟,依临东密岩和马金岭天险,起兵拒黄巢保州里,并于岭上修关筑隘,安营扎寨。</p> <p class="ql-block">  马金岭不仅是军事之要地,也是安徽休宁与浙江开化通商必经之路。古人王梦槐有记云:“民之衣食期间负贩往来,终日攀援兽蹄鸟迹之道,往往十步而九歇”。可见其巍峨峻险也。尽管如此,皖浙两地乡民为了生活,无论严寒酷暑,依然肩挑背扛,在这条古道上艰难登攀,往来不绝。直到南宋乾道年间(1165-1173 年),璜源村吴氏六世祖吴时敏,出巨资修建马金岭古道。“高则夷之,低则筑之”,砌石阶五千余级,全长三十余里,这才使这条布满荆棘的羊肠山道有了较大的改观。</p> <p class="ql-block">  在马金岭最鼎盛时期,璜源村曾经是店铺林立,客栈、饭店、杂货店、药铺等有十余家。村中还有一座明代的石拱桥,无论是从休宁、屯溪,还是开化过来的商人都要经过这里。</p> <p class="ql-block">  自1969年205国道建成后,马金岭古道自然淡去了原有的交通功能,骡马挑夫也没了踪影,石砌的古道路经过千百年的时光磨砺,光滑的棱角处已裸露出淡黄的底色,从此慢慢地消融在自然的怀抱里。</p> <p class="ql-block">  如今的马金岭古道被山土枯叶侵占得仅剩中间一尺多宽的踩踏痕迹。从公路边的茶园地里沿山坡直接拔高而上,绵长的坡道蜿蜒至海拔700米的“五里亭”才稍有缓和。这座本可供商旅行人歇脚的建筑却早已荡然无存,仅残存半截石墙,以及墙内亭亭玉立的毛竹和早已枯黄的柴草。</p> <p class="ql-block">  此为马金岭的第一层山峰,极目远眺,璜源村粉墙黛瓦、鳞次栉比,远远地静默在山谷中;G3京台高速像一根流动的输送带直接钻进脚下的山体;对面山腰上的205国道仿佛一条米黄的草绳时隐时现在山峰褶皱里,并慢慢消失在朦胧的山梁深处。</p> <p class="ql-block">  上行的道路相对平缓,到了海拔800米以上的山脊线,高大的乔木、甚至连常绿灌木,都已在千万年的寒风洗礼中被淘汰出局,取而代之的是一株株一丛丛落叶灌木。这些瑟瑟的树枝迎着凌冽的寒风,几乎落去所有的叶片,仅为孕育枝头上那一支支雀嘴般的芽头,即使被霜雪冻得通红,也顽强地支撑着这份来年盛开的种子。而在这些临风而立的落叶灌木中,总有几株耐寒的高山杜鹃独自开放。</p> <p class="ql-block">  阳坑尖山峰之下是一段横穿山背的道路,路虽平坦,却因处于大山北面,常年阴冷潮湿,路面石板已覆上一层尘土和青苔,甚是湿滑。此处山势陡峭,部分路面塌陷,个别路段已完全毁损,需攀爬方可通过。</p> <p class="ql-block">  据当地人介绍,这段山路被称之“万人坑”。因1949年5月,屯溪解放后,原国民党安徽省政府主席、省保安司令张义纯及所率保安部队、省政府官员及家属等一万三千多人,民夫三千五百多人经马金岭南逃浙江开化。为阻止解放军第二野战军第18军将士追捕,张义纯命人毁坏这段路面。在激烈的战争中,无数兵马在此葬身山崖。上世纪六七十年代,村民在这一带采摘箬叶时,还能发现人马尸骨。</p> <p class="ql-block">  经过艰难攀行,终于到达古道最高点——海拔950米的垭口。但比五里亭更加破败,那座曾经为阻扰黄巢起义军过境始建的关隘,如今荡然无存。“远地无人谁凭问,凄风苦雨满箫湘”,难以想象在那动荡的年代,程沄、程淘两位兄弟,受派镇守风清云淡的马金岭垭口是如何熬过日复一日的清苦。</p> <p class="ql-block">  过了关隘,开始下坡。从这里至山脚,古道基本以Z字形迂回而下,路面略宽些,且大部分石阶也由北坡的石块改成了由青石板铺设,登高强度比北坡略低。古道在修长茂密的杉木林中穿行,路边也没有了繁殖力极强的芒草、箬叶、苦竹,两侧的柴草也清理得很干净。阳光透过树林投射到积满落叶的古道,人行其中,比登北坡时显得轻松了许多。为了要管护好这里的林木资源,几年前,县林业部门在阳坑尖山顶建起了瞭望台,并安装了电子监控探头,有了这双日夜巡护的“千里眼”和不辞辛苦的林业工人,这莽莽林海和巍巍青山得以休养生息、安然无恙。</p> <p class="ql-block">  沿途还有四间路亭,其中一处象有四五间房舍的样子,但均已梁塌瓦落,千年史迹也就这样深深掩埋在这些砖头瓦砾下。斑驳石墙上缠绕着枯萎的藤蔓,熟透了的野果色泽金黄,没有了人来人往,在这大山深处,幸好还有这些奇珍异果还年复一年地轮回往复。</p> <p class="ql-block">  马金岭岭脚,清嘉庆年间建造的单孔石桥——义兴桥依然挺立,像极了热情而不失姿态的老者。山风吹拂下,似乎正向过往的行人轻声细语地叙说着那段悠长的,几十代人用脚板书写的历史。</p> <p class="ql-block">  京台高速公路“马金岭隧道”出口也在这里。古今两条不同的道路竟奇迹般地重合。</p> <p class="ql-block">  过义兴桥,沿河七八里,便是龙田乡古楼坦村,稀疏的古树,依旧傲然挺立在村庄的两旁,和山背面的璜源村一样,没有了曾经人喧马嘶,纯朴敦厚的村民们平静地生活在这青山绿水之间。</p> <p class="ql-block">  马金岭自古作为军事要塞,宋元明清,直到解放战争时期,无一勿缺。作为皖浙之间的交通在道,千百年来两地居民贸易往来频繁,也曾繁华一时,解放初期,还经常在山上碰到形形色色的人群,有浙江赶往屯溪置办年货的,也有屯溪那边挑着扁担来浙江卖茶叶、笋干、素面等农副产品的,边界贸易及人员交往密切。</p> <p class="ql-block">  G205国道另辟蹊径,绕开马金岭的艰险,在附近的茶子岭盘山而建,建成通车后,马金岭古道日渐萧条。如今,又修建了高速公路,巍巍马金岭山体直接被打通了一条长3.2公里的隧道。古时需要三小时的艰难跋涉,现在仅仅只需三分钟车程。而且,G205国道也贯穿了茶子岭,从而极大地改善了南北两地的交通,天堑从此变通途。</p> <p class="ql-block">  沉寂的马金岭,见证了这一段段烽火连天的岁月,和一代又一代的改革与变迁,古道上每一块石板都是无声的记忆,烙上了无数历史人物斑驳的脚印,是无法抹灭的历史痕迹。</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