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原创中篇小说)</b><b style="color:rgb(22, 126, 251); font-size:22px;">《乌鸦新传》</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237, 35, 8); font-size:22px;">(一)</b></p><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237, 35, 8); font-size:22px;"></b></p><p class="ql-block">人们都说在大千世界里,人的生命最脆弱,都赶不上一只鸡,鸡被剁掉脑袋,还能抖搂着翅膀满地乱跑。而我们身体上某个器官一旦出现了问题,人就摊成一堆烂泥,彻底堆碎了,整个人也就废啦。</p><p class="ql-block">但乌鸦是个例外,无论外界给予他什么伤害,他都能抚平伤痕,擦干血迹,死里逃生。</p><p class="ql-block">有人说他这辈子,活得实在不容易,真可谓是九死一生。其实,这话也不为过,只要看看他身上的那些密得像补丁儿似的暗紫色的伤疤,就不会再有人质疑我这个关于乌鸦不死的传说啦。</p><p class="ql-block">乌鸦是一个游走在城市边缘的流浪汉,没有人知道他的来路,也没有人能预知他的归途。他就像一粒飘浮上我们城市上空的草籽,走到哪里,哪里也不会有他的落脚之地,更谈不上去生根发芽。</p><p class="ql-block">可是乌鸦他却以自己顽强的生命力演绎着一出惊天地、泣鬼神的不死的传说。</p><p class="ql-block">每天天还没亮,他就从西郊桥洞子里钻出来,就像一只硕大的地老鼠一样,游走在黑白的缝隙之间,小心翼翼地翻捡着垃圾箱的剩菜剩饭,臭鱼烂虾什么的,以备一天中的口粮。偶尔,也能意外拾到哪个俏婆姨遗弃的红纱巾,他便像打了一针鸡血似的,兴奋不已,一定跑到没人的地方,挥舞着那条红纱巾一个劲儿地手舞足蹈,活脱脱成了一只滑翔在孩子们手中的纸飞机。</p><p class="ql-block">说来也真是奇怪,他无论捡食什么样的腐烂食物,都不会让他跑肚拉稀,也没见得过他有一丁点儿的中毒迹象,所以,惹得拾荒的“玻璃丝袋子”常常跟在他的屁股后面,骂他“铁石心肠”。而回报“玻璃丝袋子”的也总是他那挂在嘴角上的招牌似的憨憨的一丝傻笑。</p> <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237, 35, 8); font-size:20px;">(二)</b></p><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237, 35, 8);"></b></p><p class="ql-block">由于市委市政府搬到西郊的缘故,原来门可罗雀的西郊,一下子就变得车水马龙。乌鸦从前栖息的领地就被挤压成窄窄的一个长条儿,从高处看去就像古代贵夫人发髻上倒插着的银簪。</p><p class="ql-block">鹤城这个地方,因林而兴,如今因为国家在这里实施了“天保工程”,停止了天然林采伐,人口外流得十分厉害,日渐衰落。</p><p class="ql-block">如今,乌鸦活动的地域,就是沿着双子河匍匐在河床边缘地带的那个水上公园。公园西南角上便是鹤城的少年宫,曾经是整个城市唯一的游乐场所。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已经一片破败荒凉,附近那个水塘里长满了漂浮的藻类。从前孩子们的玩具也生了斑驳的铁锈,一些过时的体育器材,被弃置一边。据说几年前,这里还聚集了一些各地卖血的“线头”,躲在夜幕下,“挑线”与吸毒便是他们每天雷打不动的勾当。后来被政府勒令取缔,成了一些老人们饭后茶余散步的场所。</p><p class="ql-block">乌鸦时常手拎着拾荒用的玻璃丝袋子,面无表情地从这里走过。他失魂落魄的样子,太像一只折断翅膀的大鸟儿。那种欲飞不能,又渴望天空的架势,让人看了极不舒服。就难免招致来路人的闲言碎语。</p><p class="ql-block">“操,生活基本不能自理,活着也是浪费垃圾。”</p><p class="ql-block">“可不咋的,破衣烂衫的,弄脏了这里的风景。”有人马上附和。</p><p class="ql-block">“吊毛一把,这不是给咱社会主义抹黑,还能是啥?”更有人气愤填膺。</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color:rgb(237, 35, 8);">(三)</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color:rgb(237, 35, 8);"></b></p><p class="ql-block">没有人能看清乌鸦的本来面目,因为就连他自己都不记得上次洗脸是哪年哪月,更谈不上沐浴更衣了。</p><p class="ql-block">他脸上漆黑的污垢在阳光下开始皲裂成不知是哪个国家的版图,暴露出的一根根殷红的血丝儿,宛如一团纠葛在一起的曲蛇,让人看了极不舒服,但它们的涌动,证明着乌鸦还活着,而且也一如世人有血有肉,不是行尸走兽。</p><p class="ql-block">其实,乌鸦只有在黎明时刻才会像地拔鼠一样,闪闪烁烁地钻进市区的大街小巷去翻捡垃圾箱里被人丢弃的腐烂食物,为自己准备一天中的口粮。其余的时间,便是独自一人躲在水上公园一个废弃的水泥管子里睡大觉,一直睡到日头卡山。然后,便是蹲在水塘边儿小心翼翼地去清洗他早上捡拾回来的垃圾食品。常常招致来一群花花绿绿的吸血蚊虫,在他的头顶上不怀好意地一个劲儿转悠,就像美国大兵的飞机死皮赖脸地盘旋在“帝国坟场”上空一样。</p><p class="ql-block">“喂,乌鸦!别睡懒觉啦,趁着天气暖和,赶紧跳进河里洗个澡吧。”路过的人好心提醒他。</p><p class="ql-block">“别喊了,喊了也是白费粮票。他根本不会醒,不睡到日头卡山,雷打不动。”路过的人也早就摸透他的习性。</p><p class="ql-block">“嘿,从来就没看到过他头疼脑热,天养的……”。</p><p class="ql-block">“嗨,老天爷饿不死瞎家雀”。</p><p class="ql-block">乌鸦就是乌鸦 ,用老百姓的话讲“乌鸦从来也不是什么俊鸟”,他就像一贴过了时令的狗皮膏药贴在了西郊,贴在了过往人们的心里,擦也擦不去,扣也扣不掉。</p><p class="ql-block">“不知饥饱,不知冷暖,甚至连七情六欲都没有,他这也算是人?赶紧死了算了”。</p><p class="ql-block">“操,他就是一泼狗屎,还能臭一块地呢。”也有人出来替他打抱不平。</p><p class="ql-block"><b>(待续)</b></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