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干生卒年份考辨

南天一剑

比干生卒年份考辨

作者 林 坚（博士）中国人民大学学报编辑部编审

据史书和林氏族谱载，比干生于殷历四月初四，逝于十一月二十六日，遇害时63岁。但比干出生于哪一年？逝于哪一年？有多种说法，仍然是一个谜，需要下大力去破解。

2008年在河南卫辉举行了纪念比干诞辰3100周年大典，这是根据武王克商年份为公元前1027年（梁启超之说）或公元前1029年（黄宝权、陈华新等说），推定比干逝于公元前1029年，生于公元前1092年。对此存在一些疑问。关键在于认定武王克商年份。根据夏商周断代工程研究，认定武王克商年份为公元前1046年。据此推定，比干逝于此前一年，即公元前1047年，生于公元前1110年，与卫辉说相差18年。以张汝舟、张闻玉为代表，推定公元前1106年为武王克商年，比干逝于公元前1107年，生于公元前1170年，与卫辉说相差78年。

一、武王克商年份诸说

对于武王克商的年份有40多种说法，较有代表性的有：（1）公元前1122年说最早对武王伐纣的年份进行推算的是西汉晚期学术大师、王莽新朝国师刘歆，他利用古代天象天文学，用《三统历》之“孟统”推算，是年入孟统之戊寅蔀第66年。对此换算成公元纪年，应该是公元前1122年。吴其昌、吕振羽、岛邦男等也持此说。张闻玉等认为，刘氏不知四分术与真值之差在“三百年辄差一日”故与实际天象有三天的误差，刘氏时代，尚不知年差分，所推朔闰并非公元前1122年实际天象。1（2）

公元前1111年说唐僧一行在《大衍历议》中指出：“今三统历自太初至开元，朔后天三日，推而上之，以至周初，先天，失之盖益甚焉。”此说经董作宾在《武王伐纣年月日今考》中强调，影响很大。严一萍、郑天杰等也持此说。公元前1111年属晚殷，考其实际天象，非克商之年。（3）公元前1106年说张汝舟的《西周经朔谱》是依据实际天象编制的西周历谱，推定公元前1106年为武王克商之年。是年入殷历甲寅元戊午蔀第六年，是年历术先天2079分，实际天线（经朔）是子月朔五十七558分。张汝舟在《西周考年》中以《史记·鲁世家》《世经》等证此说。张培瑜《时日表》载，公元前1106年：冬至干支己丑。董作宾《西周年历谱》载，公元前1106年：正正庚寅，二庚申，三己丑，四己未，五己丑，六戊午，七戊子，八丁巳，九丁亥，十丙辰，十一丙戌，十二乙卯。据董谱，闰在公元前1107年“闰辛酉”；以“周正庚寅朔”，又三月、四月连大，故与实际天象误差在一日之内，基本相合。

张闻玉指出：“经过推算并以三家历谱考校，结论很清楚：是年行丑正实际天象与顾问《武成》所记历日完全吻合。足证武王克商在公元前1106年。”据铜器《番匊生壶》铭文：“倠廿又六年十月初吉己卯”，成王二十六年即公元前1079年，成王元年即公元前1104年。武王克商后在位两年，故武王克商之年在公元前1106年。

1 ，参见张闻玉、曾鹏、桂珍明：《夏商周三代纪年》，105页，北京，科学出版社，2康王铜器有《宜侯 簋》：“倠四月辰在丁未。” 辰在丁未，即丁未朔。合康王二十六年天象。康王在位年数，计二十六年。《竹书纪年》：康王“二十六年秋九月乙巳，王陟”。康王二十六年即公元前1042年。康王元年即公元前1067年。成王亲政元年当时公元前1097年。《汉书·律历志下·世经》：“成王元年正月己巳朔，此命博禽俾侯于鲁之岁也。” 《汉书·律历志下·世经》所载历日与实际天象吻合。《小盂鼎》：“倠八月既望，辰在甲申。倠王卅又五祀。”

2，合昭王三十五年天象。昭王三十五年为公元前1007年，昭王元年为公元前1041年。《小盂鼎》当是昭王器。与穆王铜器相关的有：《牧簋》：“倠王七年十又三月既生霸甲寅。”

3，穆王七年为公元前1000年。《此鼎》：“倠十又七年十又二月既生霸乙卯。”

4，穆王十七年为公元前990年。《膳夫山鼎》：“倠卅又七年正月初吉庚戌。”

5，穆王三十七年为公元前970年，是年建丑，正月庚戌，合。穆王元年为公元前1006年。“这样一经考证，西周初期各王年数就明白无误：武王2年，成王37年，康王26年，昭王35年，至穆王元年（前1006）正百年之数。这样，经过实际天象的推求（天上材料），加之出土器物的实证（地下材料），结合文献典籍的记载（纸上材料），做到了‘三证合一，武王克商在公元前1106年这一结论，当是准确无误的了。”

6，（4）公元前1066年说日本的天文学家新城新藏提出武王伐纣应在公元前1066年，范文澜的《中国通史》、齐思和的《中外历史年表》等也采用了此说。张汝舟《西周考年》着重剖析了此说之误。（5）公元前1057年说出自张钰哲、张培瑜之说。引《国语·周语》“昔武王伐纣，岁在鹑火”、《太平御览》：“殷纣之时，五星聚于房”、《淮南子》：“武王伐纣，彗星出”等天象记载，以证成其说。但其误释月相，结论不可信。（6）公元前1046年夏商周断代工程研究持此说，以班大为、李学勤等为代表。（7）公元前1027年说梁启超在1922年提出武王伐纣于公元前1027年的说法，雷海宗的《殷周年代考》、陈梦家的《西周年代考》皆主张此说。郭沫若的《中国史稿》采取此说后，在国内外史学界颇有市场。莫非斯、高本汉、屈万里、何炳棣等都持此说。另有其他说法：公元前1130年（林春溥）、前1127年（谢元震）、前1123年（胡厚宣《古代研究的史料问题》引）、前1118年（成家彻郎）、前1117年、前1116年、前1112年（刘朝阳）、前1105年（马承源）、前1102年（黎东方）、前1093年（葛真）、前1088年（水野清一）、前1087年（白川静）、前1078年、前1076年（丁骕）、前1075年（唐兰）、前1071年（李仲操）、前1070年（张政烺）、前1065年（哈特纳、白光琦）、前1063年（山田统）、前1059年（彭瓞钧）、前1055年（章鸿钊、荣梦源）、前1051年（高木森、姜文奎）、前1050年（叶慈）、前1049年（王保德）、前1045年（倪德卫、夏含夷、周法高、赵光贤）、前1044年（李丕基、江晓原等）、前1043年（和氏璧）、前1041年（吉德炜）、前1040年（周文康）、前1039年2 郭沫若：《两周金文辞大系图录考释》，19页，上海，上海书店出版社，1999。3 郭沫若：《两周金文辞大系图录考释》，58页，上海，上海书店出版社，1999。4 庞怀清等：《陕西省岐山县董家村西周铜器窖穴发掘简报》，载《文物》，1976（5）。5 庞怀清等：《陕西省岐山县董家村西周铜器窖穴发掘简报》，载《文物》，1976（5何幼琦）、前1030年（丁山、方善柱、周流溪）、前1029年（黄宝权、陈华新说）、前1025年（劳干）、前1024年（平势隆郎）、前1018年（周法高）。古本《竹书纪年》涉及西周年代者有三条：1）周武王：“十一年庚寅周始伐商。”（《新唐书·历志三上·日度议》引）2）穆王：“自周受命至穆王百年。”（《晋书·束皙传》引）3）晋文侯：“（十年）伯盘与幽王，俱死于戏。自武王灭殷以至幽王，凡二百五十七年。”（《史记·周本纪》《集解》引、《通鉴外纪》三引）周武王十一年始伐商。武王克商在武王十一年。“庚寅”乃僧一行推算加上的，非《竹书纪年》原文。武王十一年即公元前1106年。“自周受命至穆王百年。”《西周考年》定穆王元年为公元前1006年，武王克商在公元前1106年，相距百年。至于西周“凡二百五十七年”，与“自周受命至穆王百年”相违背。由于《竹书纪年》原书已失传，别书引用，辗转传抄，难免出错。西周“凡二百五十七年”恐是误写。以此为据考西周年代，必与史实不合。6比较诸说，武王克商在公元前1106年，说服力较强。2、关于比干生卒年诸说1．公元前1092年—公元前1029年关于比干生卒年，通行的说法是比干生于公元前1092年，逝于公元前1029年。耿玉儒及比干庙所在的卫辉市这样认定。此说最有代表性的是耿玉儒著《林姓宗祖比干》（河南人民出版社，1989年4月版）。书中说：“比干生于殷帝乙丙子之七祀（公元前1092年5月6日，夏历四月初四）。帝辛戊寅三十二祀冬十月二十六日被纣王残杀，那年是公元前1029年，终年63岁。”7但没有说明是以何为据。此说获得官方认可，当时的河南省卫辉市市长何东成（后任河南省省长助理）给该书作序。1992年7月9日卫辉市比干纪念会筹委会办公室发出《关于比干生卒年月考证》的通知，内容为：“据《睢阳林氏家谱钦》：比干生于帝乙丙子之七祀，薨于帝辛戊寅三十二祀冬十月二十六日，享寿六十三岁。睢谱是御钦公谱，清康熙朝藏于墓丘内留传于今。源自福建莆田。辗转流入豫东，包括项城、光山、罗山、淮阳等地。耿玉儒同志所著《林姓宗祖比干》一书引据为证”8。据查《睢阳林氏家谱钦》：“先公生于帝乙丙子之七祀，薨于帝辛戊寅三十二祀冬十一月二十六日，寿享六十三岁。” 耿玉儒把比干逝世的日子误抄为十月二十六日。耿玉儒在《确认公元1993年为比干诞辰3085周年的历史考证》一文中说：“按武王灭纣日推算，比干死后次年武王伐纣，死年63岁。”“武王灭纣日······黄宝权、陈华新所考是公元前1029年。载于《中国历史文献研究集刊》第一集，1982年岳麓书社，《周武王克殷年代》。”“而国内史学界一致认为黄宝权、陈华新所考权威性较大，说服力较强。比干死于公元前1029年”9。这个说法与“比干死后次年武王伐纣”有出入。如果武王伐纣在公元前1029年（殷历正月），比干就逝于公元前1030年，由此推出生于公元前1093年。可见，耿玉儒此说也差了一年，即少算一年。6 参见张闻玉、曾鹏、桂珍明：《夏商周三代纪年》，108页，北京，科学出版社，2016。7耿玉儒：《林姓宗祖比干》，5页，郑州，河南人民出版社，1989。8见耿玉儒：《确认公元1993年为比干诞辰3085周年的历史考证》，载姚航主编：《中华谏圣比干》，33页，开封，河南大学出版社，2008。如果按梁启超、郭沫若等认定武王灭纣是在公元前1027年，比干死于前两年，则可推出比干逝于公元前1029年，生于公元前1092年。新乡市及卫辉市政府、比干纪念会、林氏宗亲会在组织比干祭典时采用“比干生于公元前1092年”说。在2008年5月8日（农历四月初四）举行纪念比干诞辰3100周年（1092+2008）大典，就是根据这种说法确定的年份。海内外数千人参加大典，影响很大。2．公元前1185年—前1123年台湾企业家林金辉在致耿玉儒的《比干诞辰时间质疑信》中说：“以台湾林氏族志记录纣王三十二年戊寅年是公元前1123年，比干享年63岁，应诞生于公元前1185年岁次丙子年夏历四月初四日。”10信后附“追远堂大事记”（录自台湾柏杨著《中国帝王皇后世系录》上册）：“纣三十二年戊寅西元前一一二三年是年周武王十二年，杀比干，囚箕子，微子去国。周武王十三年已卯西元前一一二二年，是年商纣三十三年，兴师伐纣，克之，纣自焚死，商亡，王即位周兴。周武王十四年庚辰西元前一一二一年表比干墓，徵其后嗣，得泉，方三岁，以其居长林而生，令以林为姓，赐名曰坚，封公爵，食采博陵，是为林姓鼻祖。”把武王克商定在公元前1122年，是采用刘歆、邵雍等之说。根据此说，比干逝于武王克商前一年即公元前1123年，生于公元前1185年。但祖冲之判定刘歆的《三统历》有误。后世多认为不足信。3．公元前1106年—公元前1043年林乐志主编的《比干后裔：林氏家族三千年统谱》（光明日报出版社，1998年10月版）曾采前一说，但后来发现这一时间经不起认真推敲。他根据一些材料，在2000年出版的《比干后裔：林氏家族三千年统谱（续集）》（光明日报出版社，2000年1月版）中提出新说，推算比干逝世于帝辛十七年，即公元前1043年；诞生于庚丁十二年，即公元前1106年。11他的根据如下： （1）比干庙明嘉靖十七年《重修殷太师比干墓碑》中载“纣以十一年杀比干，武王十三年封其墓”。如果武王克商在公元前1027年，纣王在位33年，纣王十一年杀比干，应是公元前1049年。（2）许仲琳编《封神演义》，在第26回叙述了比干之死。第97回载武王克商，纣王自焚。比干死于姬昌获释逃归西岐（约帝辛十三年，公元前1047年）之后，闻太师凯旋回朝（约帝辛十八年，公元前1042年）之前。比干遇害后17年武王灭纣。由此推算比干剖心约在帝辛十七年，即公元前1043年前后。（3）和氏璧著《商纣王帝辛传》推算，公元前1060年商纣王即位，时年19岁。公元前1043年比干被剖心，纣王时年36岁。比干遇害后17年武王灭纣，时为公元前1027年，纣王终年52岁。这一时间表与《封神演义》及其他史料记载基本一致。12根据夏商周断代工程研究，认定武王克商年份为公元前1046年。由此推断比干生卒年的主要有以下说法：10林金辉：《比干诞辰时间质疑信》，载姚航主编：《中华谏圣比干》，35页，开封，河南大学出版社，2008。11 林乐志主编：《比干后裔：林氏家族三千年统谱（续集）》，3页，北京，光明日报出版社，2004．公元前1130年—公元前1068年在断定武王克商在公元前1046年的前提下，如果根据卫辉比干庙中《重修殷太师比干墓碑》碑文“纣以十一年杀比干，武王十三年封其墓”推定，纣王在位33年，纣王十一年为公元前1068年，由此推断比干生年为公元前1130年。5．公元前1124年—公元前1062年陈建魁、王大良在《中华姓氏通史·林姓》（东方出版社，2002年3月版）中分析了关于比干生卒年的几种说法，吸收了夏商周断代工程研究的成果，根据武王克商在公元前1046年（纣王三十三年），而比干逝于帝辛戊寅三十二祀（纣王十七年），即公元前1062年，比干享年63岁（虚岁），由此推断比干诞生于庚丁十三年（公元前1124年）。13比对林乐志的推断，公元前1106年与公元前1124年相差18年，而这与确定武王克商的年份相关，公元前1027年与公元前1046年相差19年。古人计岁是按虚岁，以比干逝于公元前1062年为准，推出比干生于公元前1124年。6．公元前1111年—公元前1048年根据《晋安林莆田长城金紫族谱》，比干的受害即公元前1048年，由此推断比干生年为公元前1111年。147．公元前1110年—公元前1048年林伟功在福建省姓氏源流研究会林氏委员会2001年刊行的《中华林氏》以及《中华姓氏谱·林》15中提出比干生卒年推断为公元前1110年—公元前1048年。刘清泉编著的《林姓史话》中提出此说。16陈建魁、王大良在《中华姓氏通史·林姓》中提及有此一说。这是认为比干逝世两年后，武王克商。 8. 公元前1047年-公元前1110年断定武王克商在公元前1046年，推断比干逝于公元前1047年，享年63，生于公元前1110年。9.公元前1170年—公元前1107年根据武王克商在公元前1106年，比干逝于此前一年，即公元前1107年，由此推断比干生年为公元前1170年。纪念比干是海内外关注的一件大事，我们必须采取严谨、认真、实事求是的态度，尊重证据，还历史本来面目，也以此告慰比干的在天之灵。

作者：林坚：博士，中国人民大学学报编辑部编审。邮编：100872 地址：北京中关村大街59号电话：[e-mail]13 陈建魁、王大良：《中华姓氏通史·林姓》，102页，北京，东方出版社，2002。14 《晋安林莆田长城金紫族谱》（2006），98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