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昵称:魏常瑛</p><p class="ql-block">美篇号:45365981</p><p class="ql-block"> 清早起来,刘芳推开了窑门,嗨!下雪了! 她迈出门槛向周围看。墙,玉砌粉饰;墙边的苹果树上掇满团团颤巍巍银亮亮的花;墙头上的草,变成一件件蜡制品;四处的山,如一个个精面蒸的白馍馍。</p><p class="ql-block"> 刘芳拿起了门边放的芨芨扫帚,灵活地弯下腰,敏捷地伸出胳膊,刷,扫了一下,晶莹的雪应声被推向前边。刹那间,院就扫了一半。</p><p class="ql-block"> 70岁的刘芳面色红润,举止散发出优雅而智性的气质。秀气的圆脸上仍然留着俊美,眼睛亮亮,牙齿白白,细细的皱纹更显出她的和善,苍白的短发表现了她的历练和精干。你看,穿着红色羽绒服扫着雪的样子,多么像在舞蹈。</p><p class="ql-block"> 刘芳扫完院,又用特制的塑料刷清扫了大门门楼顶上的摄像头。在小学教师的岗位上退休后,她坚持住在山村,在外地工作的儿女不放心独居的老妈专门安了个监控。</p><p class="ql-block"> 刘芳放下特制的刷子,拍了拍手,走出了大门。</p><p class="ql-block"> 又飘起了零星的雪花,一朵一朵,飘飘摇摇。</p><p class="ql-block"> 刘芳伸出右手接住一片雪花,打开了记忆的仓库之门。</p><p class="ql-block"> 雪花飘飘,满地银白。天刚亮,16岁的刘芳,和同村的王林去公社办的高中上学,一同走在山路上。芳,苹果似的脸蛋黑宝石般的眼睛。林,1.75米的个子,脸上线条刚毅。他们小心翼翼地快步走着。忽然,刘芳脚下一滑,骨碌碌地滚下坡。坡根下是悬崖。眨眼间,王林向坡下几跳,伸手拉住了刘芳的脚。</p><p class="ql-block"> 室外雪花纷飞,学校的大礼堂里,正开年终总结会。王林和刘芳都被评为五好学生,一前一后上台去领奖。下台后,刘芳的同桌在她的耳边说:“同学们都说,你是祝英台,王林是梁山伯。”刘芳脸臊得通红,心里一动。</p><p class="ql-block"> 后来,因为家里人多,劳动力少,收入少,王林和刘芳在公社办的高中毕业后就回了村。</p><p class="ql-block"> 在生产队,刘芳和王林都是农田基建队成员。大雪飘洒,他们还在山上修梯田。王林挥着老镢头掏土,刘芳等几个女社员拍埂。北风吹着雪花打旋儿,打在他们汗流满面的脸上。</p><p class="ql-block"> 休息时,刘芳把自已织的一双毛线手套悄悄装到王林棉袄的口袋里。他感觉到了,甜蜜地一笑。</p><p class="ql-block"> 也是飘雪的日子,林把一条红纱巾系在了芳的脖子上。</p><p class="ql-block"> 社员们都说:“王林和刘芳是天配就的一对儿。”他们俩也早已互相认定了对方是自已的心上人,只等哪一天,吹着唢呐把刘芳迎进王林家。</p><p class="ql-block"> 腊月,生产队放假了,又下雪了。</p><p class="ql-block"> 刘芳兄妹4个和爸妈坐在窑后边的大炕上,爸坐在炕头抽旱烟,妈在一边搓纳鞋底的麻绳。哥哥看一本卷了角的书,俩个妹妹看连环画。芳在纳鞋底。</p><p class="ql-block"> 爸爸看一眼唯一的儿子,吐出一口烟,叹了一口气。妈妈停下手中的活儿,看一眼儿子,眼泪婆娑。</p><p class="ql-block"> 儿子虽然国字脸,眉似远山眼如池水,初中毕业,但因小时得小儿麻痹留下了后遗症,一条腿走路一颠一颠的。今年2 9岁了,还说不下个婆姨。不是没人说媒,是人家好的女娃一见他的一条腿有毛病就不同意了。不好的他又看不上。这么大还是光棍一条。这在当时的农村,就成了人们闲谈的话题。爸妈为此急得一夜一夜睡不着,虽然才刚过50,苍老得像60多。</p><p class="ql-block"> 大雪中,一个女人走进刘芳家。走近炕楞,对刘芳妈眨了两下眼,说:“嫂子,你下炕来,和你说个事。”</p><p class="ql-block"> 雪停了,风清月朗。夜深了,刘芳的父母叫开女儿们住的窑门,坐在刘芳身边。父母对望了一眼,母亲弱弱地说:“你二婶今天来给你哥说媒。那个女娃不嫌你哥的腿不灵便。”刘芳用诧异的目光扫一眼父母,笑一笑:“我哥的事给我哥说去,给我说做什么哩。”</p><p class="ql-block"> 母亲嘟囔:“女方家要换亲。”一听这话,一向温和腼腆的刘芳立刻火冒三丈,皱着眉头说:“拿我换个嫂子?都什么时代了,还搞这愚昧的包办婚姻!”说着,泪如雨下。</p><p class="ql-block"> 母亲也泪水滴滴。父亲吞吞吐吐:“我们晓得是委曲你了。可遇上你哥这么个具体情况了,我们也实在是没办法了。”说着,眼泪溢出眼畔。过了一会儿。母亲抽泣着说:“芳,你不看僧面看佛面,看在我们的面子上,就考虑考虑。”刘芳噌一下,用被子蒙住了头。</p><p class="ql-block"> 刘芳也不知哭了多长时间,将牙一咬,心里说,坚决不同意,看谁能把我一口吃了!</p><p class="ql-block"> 第二天,妈妈做下饭,爸妈一点儿也没吃。</p><p class="ql-block"> 哥哥到刘芳住的窑里,脸憋得通红,结结巴巴说:“芳,我给你说,你坚决不能同意换亲,我不恋婆姨也不能让你牺牲自已的爱情和婚姻。”</p><p class="ql-block"> 才几天,父母亲就老了夠10岁,爸爸的头发全白了,佝偻着腰,走路摇摇晃晃。</p><p class="ql-block"> 半个月后,父母、哥哥,都像得了大病,瘦得没了人样。家里寂靜得像没有人似的。长期这样下去,这个家肯定撑不下去。</p><p class="ql-block"> 看着亲人们受折磨,想到好好的家可能毁于一旦,刘芳觉得像有一只大手在揪她的心。</p><p class="ql-block"> 一边是自己的爱情和婚姻,一边是亲人们的正常生活,刘芳哪个也不愿放弃。怎办呢?她急得快疯了!</p><p class="ql-block"> 那天上午,兰天白云红太阳。她踏着厚厚的积雪跑上山坡,咯噔一下跪了,额头顶着雪地,两手抓着雪地,嚎啕大哭,撕心裂肺。</p><p class="ql-block"> 后山村,巴掌大。刘芳家的事早传得家家皆知。自然,王林也知道了。他急,绞尽脑汁想办法。让刘芳去斗争,他不想看到她和亲人变成仇敌。让刘芳妥协,他不愿失去她。左思右想,决定支持刘芳的决定。刘芳决定跳火海,他会跟她一起跳下去。</p><p class="ql-block"> 王林走到刘芳身边,轻轻地拍拍她的背。</p><p class="ql-block"> 刘芳抬起头,用泪眼看看他,喊:“咋办!”王林叹口气,说:“你决定,我听你的。”</p><p class="ql-block"> 刘芳把自己关在窑里,不吃饭,谁也不见。父母在门外轻轻地说:“芳!你说咋办就咋办,我们不强固你 ,好娃娃哩,怨我们命不好。”</p><p class="ql-block"> 刘芳坐在炕上,听到父母的话,越是想到了父母那骨瘦如柴的样子和大哥的一脸孤寂以及家里的冰冷。冰冷的家可能支撑不下去。心疼得快碎了。痛定思痛,决定不再“斗争”了,牺牲自己的爱情和婚姻自由。</p><p class="ql-block"> 对方的一女一男来相亲,女的长相一般,男的一只眼里有个白疙瘩。</p><p class="ql-block"> 大雪纷飞的日子里,刘芳穿上了大红袄儿,家里人流着泪送她骑上了迎亲的毛驴。她心痛,她悲伤,狠下心将心爱的人压在了心底。她悲壮,为了亲人甘愿去赴不是刑场的刑场。王林石头人似的站在路边,手按着胸口目送她缓缓离开。</p><p class="ql-block"> 王林参了军。</p><p class="ql-block"> 刘芳到了前山村,只干活,一天不说一句话。</p><p class="ql-block"> 还好,前山村小学缺老师,请她当了民请教师。 刘芳一心扑在教学上,学生和家长都说她是个好老师,她由民请教师转为公办教师。</p><p class="ql-block"> 刘芳有了一儿一女,和丈夫相处成了兄弟。哥哥有了两个儿子,老爸老妈每天带着孙子高高兴兴。</p><p class="ql-block"> 50岁时,丈夫得急症去世了。</p><p class="ql-block"> 雪花儿,一片一片在天空旋转飞舞。刘芳站在雪里心祭着过往。</p><p class="ql-block"> 一对喜鹊飞来落在大门边的苹果树上。村头的公路上慢慢地驶来一辆小汽车。</p><p class="ql-block"> 小汽车在刘芳大门前停下了,是儿子的车。刘芳一阵惊喜,紧走几步到车前。</p><p class="ql-block"> 儿子下了车,又从车上扶下一个鹤发童颜的老头儿。儿子微笑着介绍:“妈,这是我王林叔叔,他从部队转到地方,现在退休了,孤身一人,到咱这里来养老。”</p><p class="ql-block"> 刘芳一怔,脸红了,转身进了大门。</p><p class="ql-block">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