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22px;">凌晨四点</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这会儿凌晨四点,我坐在书房,打开电脑,写这篇《凌晨四点》的文章。</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熟悉我的人大多知道,我有早晨写文章的习惯,不少人对我这种做法表示不解:凌晨四点,不正是睡得倍儿香的时候吗?怎么起得来的?这些说来话长。</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我们老谢家有早起的传统,这一点,可以上溯三代,我曾祖父、祖父、父亲均如此,这与他们的生计有关。曾祖父、祖父是木匠,早起煮早饭吃早饭,然后要走很远的路去主家干活;父亲早起煮早饭吃早饭,然后要骑一个多小时自行车上班。这种强大的早起基因,到了我这辈,有过之无不及。</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我发现自己有早起基因,那是上高中时。9:30晚自习一结束,别的同学还要点着油灯继续挑灯夜战时,我往往回到宿舍,洗漱完毕,上床翻会儿杂志就睡觉。而凌晨四五点,当他们还在呼呼大睡时,我已经来到教室开始早读。有段时间,我也想学他们晚上多坚持一会儿,但我实在瞌睡,打了几天疲劳战,把自己送进了医院。高中三年,特别是高三,我肯定是全校最早到教室读书的那个学生。这与勤奋无关,生活习惯而已。记得,同学修来曾撰一联赠我:“读不在三更五鼓,功只怕一曝十寒。”我没听他的,依然“五鼓”读书,当然也没有“一曝十寒”。</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上大学时,时间有大把可以挥霍,什么时候睡什么时候起比较自由,但我依然早起。记得周末时,室友们大多睡到日上竿头,而我却早早起床。起床后也没什么事,有时去运动场,有时去图书馆。不少大学同学对我早起印象深刻,同学兴亚在我的毕业留言册上写道:“早睡早起的习惯可保持,新婚之夜当除外”。</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工作后,早睡早起的习惯被迫改变,高中班主任和语文老师怎么可能早睡呢?那时学生绝大多数住校,一群十六七岁精力旺盛的男孩、情窦初开的女孩,不把他们打发上床,外加几句大声呵斥“不要嚼蛆子,睡觉”,你让我早睡我也不敢睡啊!实在累了,偶尔也会早睡,但得把宿舍的灯开得亮堂堂,这是在跟学生打“心理战”。所以,当了八年高中老师,我很少11点前睡觉。但早起还得必须,每天5:30起床,洗漱,上厕所,大致6点来到学生宿舍,又是另一番吆喝“起床,快点,都几点了”,有时还要动手拉被子,当然那是在男生宿舍。然后一起做操,上早读课。“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八年,这样的戏码大致没变过。</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后来,到了现在单位的办公室工作,干的是文字活儿。按理说,机关工作不同于高中老师,生活应该规律很多,早起大可不必。但可能还是习惯的原因,每当到了凌晨四五点甚至三四点,我就会醒来,并且再无睡意。睡不着后,躺在床上,我大多琢磨着一天的工作:今天要写什么材料?这个材料该怎么写?早晨送完儿子上学,早早来到办公室,我一般打开电脑就写,几页纸的材料有时在别人还没上班时就已写好。很多领导、同事惊讶于我的速度,殊不知,我已酝酿了一早上,“下笔如有神”也就不足为奇了。</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我一直不觉得这种早起生活有多苦,也从未觉得早起影响了我白天工作的状态,直到九年前一个早晨的偶然,我对自己产生了深深的怀疑,从此度过了许多艰难岁月。记得那天早晨的前一晚,办公室一位同事考取公务员请大家吃饭,席间我端起酒杯时,发现自己的手在抖,若是以往可能不会在意,但那晚不知道为什么我特别在意。并且这份在意还延续到第二天凌晨,那天我醒来时,琢磨的不再是当天要写的材料,而是我的手怎么会抖,越想越想不通。起床后,出去跑步时在想,吃早饭时在想,送儿上学时在想,上班后坐在办公室还在想。越想越想不明白,越想不明白越想。我拿起笔写字,发现写字时手也抖,越想不让它抖越抖,完全控制不住。从此,我陷入焦虑与失眠的泥潭。痛苦的往事不再赘述,那是未来我要写的一部小说的内容。</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其实,这完全是心理因素,最初的手抖可能是那几天身体疲惫的原因,后来的手抖则是心理上的暗示与强迫。我不想扯得很远,还是言归正传,从那以后我本来就很脆弱的睡眠彻底沦为失眠。我想早睡,但那时也不可能,因为儿子已上初三,然后高中;但早醒依然如故。我不想让自己的早醒沦为胡思乱想,就得改变自己,于是就有了现在的凌晨读书与写作。如果说最初这么做,是被迫的,而现在已然成了一种习惯、一件乐事。</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儿子上大学后,我不必再晚睡,想什么时候睡就什么时候睡,我又不喜欢应酬,晚上早早睡,醒了不想睡就起床,绝不赖床。我喜欢凌晨四点坐在书房,读书或写作,这时万籁俱静、身心自由,可以天马行空、神游万仞。书一旦读起来,键盘一旦敲起来,我能忘记整个世界,涓涓细流入心田,如干涸庄稼遇甘霖,我甚至能感受到五脏六腑吮吸的“滋滋”声。人一旦沉于一种境界,对自身境遇与周遭事物看得就没那么重了,对世俗的东西不能说不屑一顾但基本上不当回事了。我也大抵明白:物质意义上的苦可以通过精神意义上的乐来治愈,摆脱痛苦的最好办法就是经历痛苦,认清痛苦的本相与极限,正如:置之死地而后生。</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同学舒成对我说:“挺羡慕你这种早起读书写作的生活,我不行,我都是晚上十一二点开始写东西。现在年近半百,太晚睡其实对身体不好”。他大可不必羡慕,因为我们只是工作与生活习惯不同。他在一所知名高中教两个班语文,又是教研组长,加之还是一位学者型教师,社会活动也不少,他太忙了,不到十一二点哪有时间写东西。我晚上不写东西,不是写不出来,而是不敢写,因为那样会让我的大脑越写越兴奋,也就更加睡不着了。</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还有件有趣的事,我家的猫小四受我影响,也成了早起的猫。如果哪天我四点多还未起床,小四会把我的房门抓得“啪啪”响。当然,它的目的还在于让我起来清理它的厕所。它是一只爱干净的猫。</span></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11月28日晨初稿于书房)</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