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树的眼睛

三木四水

文/三木四水

摄影/雪域雄鹰

黄昏，浸满晚霞的天空像一张巨大的幕布，裹着卸去浮华的杨树林。

树干上，一个个睁大双眸的树眼，被晕染成血色。

天空离我很近，杨树离我很近，血色的树眼就在我的面前。

那是伤疤，树的伤疤，是修直挺拔白杨的伤疤。

砍掉一根枝条，就是砍掉杨树的一个手臂，就有一块伤疤，就有一只眼睛。

一个个，一排排，那些杨树的眼睛都睁得大大的，从不闭合。

我不知道，是怎样的经历，让这些纹理清晰，瞳孔黝黑的眼睛，放射出一道道寒光冷凛的芒。

我不知道，是怎样的磨难，让曾经摇曳生姿的手臂，变成了苍凉深邃的符号。

我也不知道，是怎样的毅力，让它们从锥心的疼痛中。

皲裂成眼睛的轮廓，从而坦露出新生的眸光。

我想，在它们失去手臂的时候，一定会流下眼泪一样的树液。

一定会在暗黑的夜里轻轻地哭泣，慢慢的舔拭渗血的伤口。

在寒风中，在冰天雪地里，独自治疗被砍掉手臂的身体。

然后，在天亮的时候，依然抖擞精神，迎着阳光认真的生长。

这些树眼形成的路途，痛苦而漫长，可它们依旧从容面对，奋力抗争。

人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

当我盯着一个个树眼看去的时候，我的心有了一丝震颤。

我相信，眼前的白杨树是有心的。

它们把一切喜怒哀乐，默默的藏在了一圈一圈的年轮里。

把成长的勇气和经历，幻化成了一个个大大的眼睛，洞察世界的眼睛。

那么深邃，那么宁静，那么凛然，那么坚毅。

它将世间的一切都看在眼里，不言不语。

只用眼睛，来倾诉内心深处的秘密。

只用眼睛，来传递生命的真谛。

临树而立，看身边高大笔直的树干上，一丈以内均无旁枝，只有一个个泪痕斑斑的眼睛。

在树眼的上方，一个个粗壮的枝桠紧紧靠在一起，努力的向上伸展着，挺拔着。

这时，仿佛有一支悲壮的旋律撞击着我的心口。

如果有乐器可以演奏，我一定选择大提琴。

当那深沉雄厚的声音，从琴弦上蹦出来的时候，我的眼睛也会流出血色的泪水。

也许，我们总是欣赏杨树的高大、笔直、挺拔、俊秀。

很少会想到树眼的牺牲，和形成的苦难。

想到它在远离人群之外，在孤寂的寒风中，在冰雪里独自疗伤的坚强。

就像我们在逆境中承受了挫折与打击，但又总是咬紧牙关，加倍努力工作和学习，积蓄能量，期待未来的成功和成长。

当火红的云霞隐没西山的时候，我走出了杨树林。

暮色中，一个个大大的树眼，让我明白了生命最真实的意义。

（此文获12届三木秉风杯散文类三等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