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本篇写到的一些场景没有照片,我就凭着记忆画了几张,画得不好,但可以呈现过去真实的画面。)</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想起“端壅客”罢工的场景,至今还令我作呕,因为那个时候整座城市都在臭气熏天中瘫痪了,全市人民叫苦连天并且都心有余悸。几十年过去了,有一次我参加会议,一位领导说到问题棘手的时候说:“这比端壅客罢工还严重啊,同志们.....”我相信凡是有点岁数的人都已知道问题的严重性了,但年轻者会感到莫名其妙。</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过去年代经济落后物资匮乏,很多人吃不饱,更谈不上吃得好,但造物主创造的人类却很奇妙,不管贵族还是百姓,不管长者还是幼者,不管吃的是山珍海味还是粗茶淡饭,凡是进入肚腑的都会被运行一番后吸收精华排泄糟粕,所以当时也没见哪户穷困的人家不必用马桶的,相反的,过去家庭一般都是几世同堂拖儿带女老老少少一大邦,一个家庭一个马桶根本不够使呢。而这些排泄物最终又成为肥料以培植农作物给人食用,生命就这样循环着延续,而“端壅客”就是延续人类生命的“搬运工”,他们挨家挨户地收集肥料原材料,然后运输到化粪池,化粪池里的粪便经过沉淀和厌氧发酵后成为肥料。而这种“搬运”的工作当时是不可能失业的,从高度上讲,这种工作是人类得以生存及社会稳定必不可少的组成部分,我印象中他们的罢工还不止一次,听当时院子里的长辈们聊天,大家都是同情“端壅客”的,因为他们确实辛苦,不能好好睡觉,干活又累又脏,被人看不起,还经常与人吵架,有时摸着黑从窄窄的楼梯端着屎盆下来,连人带马桶一起滚下楼道,所以,可能是因为他们的生活待遇等问题得不到解决而集体罢工。</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某一天清晨人们听不到那一句命令式“端壅--”的声音,刚开始大家还不知道,以为在路上排队候场的马桶们已经被倒空,于是有人就拿着洗马桶的“牵连”(小水桶)、“茅索舍”(用破扫帚的茅竹条扎成的专洗马桶的刷子)、抹布准备出来洗马桶,不料打开马桶盖里面粪便完好没动,于是开始诧异,以为今天“端壅客”来晚了,但等待许久却左顾右盼不见他们来,于是大家都急了,院子里开始嚷嚷起来,急着想用马桶的或急着要出门的就开始自己抬着马桶到门口的粪坑去倒。</p> <p class="ql-block">就是这样的小便池</p> <p class="ql-block">露天的粪坑</p> <p class="ql-block">就这样抬马桶,这张照片是90 年代的温州,还有人在用马桶。</p> <p class="ql-block">我们大杂院靠着垟儿路的北门口是邻居家的一个小零食店,紧挨着他们家就是一个小便池,所谓小便池就是用水泥瓷砖砌成的一条长长的沟池,男人们就站在这里小便,整个都是敞开的。小便池的旁边是一个“壅坑”(粪坑),正方形的口也是敞开的,这样的粪坑当时在温州比比皆是,有的在茅坑(公共厕所)里面,有的就在路上,有些上面有个水泥板一样的“盖子”,有些就是敞开的,过去也听说有孩子不小心掉进粪坑的事发生,也听说有人跳下粪坑救起孩子的英雄事迹。有时我们谁家的马桶没有及时端到外面“候场”错过了时机没被端走,大家便自己抬着马桶往“壅坑”(粪坑)里倒,如果是“母子桶”就一个人拎,如果是“屎盆”就必须两个人抬,要么直接用手抬,要么用把马桶套上“屎盆邱”两个人用扁担抬,那时很多家里都有自制的“屎盆邱”,就是用麻绳作成一个圆圈套住“屎盆”,上面有绳子扎紧,扁担套进去两个人抬。</p> <p class="ql-block">这个“壅坑”(粪坑)旁边的周边又脏又臭。环卫处的“壅车”(载粪车)是一辆背着巨大“圆桶”的车,“圆桶”的后面挂着一条长长的“尾巴”,那是吸粪便的管子,环卫工人熟练地将那条又粗又长的管子插入“壅坑”,再到驾驶室打开一个开关,于是机器的隆隆声伴着整条道路铺天盖地的臭气,“壅坑”里的粪便都输送到了“壅车”,吸粪完毕环卫工人便将流着粪便水的管子一抽,扔到车上,跳上驾驶室一踩油门扬长而去,那管子里的粪便一路“挥洒”过去,人们看到“壅车”都避之不及。</p> <p class="ql-block">冲天的臭气与满地的粪便人们已习以为常,而“端壅客”罢工时这个粪坑周边便是污七八糟、不堪入目的场景,人们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真是欲哭无泪啊。现在如果谁家抽水马桶堵塞了,肯定是第一时间处理这件事,而当时家里的粪便却无处倒,放到现在想想简直是不可思议。</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也记不得罢工的时间有几天,只记得那“壅坑”周边都是粪便,地上流淌着一洼洼黄褐色的粪便污水,“屙苍”(大头的特别爱在粪便上飞的苍蝇)到处都是。垟儿路本来就是窄窄的一条小路,这些污水几乎流到路的对面,人们走路都要非常谨慎,一不小心就踩上粪便滑倒。令我一辈子不能忘记的就是那在路上粪便中蠕动的“茅坑虫”(蛆),我路过的时候都会既害怕又感到恶心,生怕这些大大小小的“茅坑虫”会黏上我的脚,我甚至连做梦都梦到这恶心极致的场景,吓得我惊叫着醒来。</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们大杂院周边除了这个“壅坑”还有常常关顾河埠头的两只“壅傤”(运输粪便的船),听说这是直接运送给农民的,具体是怎样我也不得而知,我只知道东边古榕树下的河埠头,就是靠近石板桥的位置,总是停着两艘“壅傤”,船是敞开的,里面盛满粪便,上面盘旋着“屙苍”(大头的特别爱在粪便上飞的苍蝇),船沿就巴张那样宽,但这些“船老大”(船主)都会像走钢丝一样稳稳地从船沿走来走去,从船头倒船尾,又从船尾到船头。我也常看到附近的几个男孩子还比赛在船沿上快走,他们的水平与“船老大”有的一比,关键是他们都不怕臭也不怕脏,这种精神是现代年轻人极其缺乏的,或许这也是培养“温州精神”的一种方式。其实我也走过这可怕的船沿,我是去“撩虾籽”时走过几步的,非常非常可怕,而且令人提心吊胆,生怕不小心就掉进“壅傤”。那个时候我们都养鸡,鸡很喜欢吃河里的“虾籽”(河里的一种浮生物),而“虾籽”最喜欢在又脏又臭的河面上,“壅傤”的“虾籽”最多,常常看到一片片紫红色,那就是“虾籽”聚集时的场景,我们用旧的丝袜做成一个套子,上面用铁丝做成一个圆圈,下面扎住,用一根长竹竿连着圆圈,就这样做成了一个“虾籽撩”,用它在河面“撩虾籽”。</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平常这两艘“壅傤”在河面上停靠的时候,一阵阵河风就送来一阵阵的臭气,尤其我们家的东窗开着的时候就更难受了,但那些“壅傤”的“船老大”(船主)一点都不会觉得臭,因为我们常常看到他们端着饭盒就坐在“壅傤”船头吃饭。温州有句俚语说:坐壅傤里不讲臭。</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而当“端壅客”罢工的那些时,人们无处“倒壅”,就往“壅射”里倒,倒得满出来,河面上便漂浮着粪便与“草纸”(解手纸),整个河埠头与河面都臭气冲天,而这条河的其他几个河埠头边,照样有人在河里洗衣服什么的,因为那几个埠头相对属于上游,过去的日子就是这样过的。</p> <p class="ql-block">这就是我记忆中停在榕树下河埠头的壅傤</p> <p class="ql-block">那些年代早晨的一道亮丽的风景线就是家家户户在路上、在河边洗马桶。一般河埠头都会分类的,比如靠近我们家的这段河的上游河埠头被大家用来洗衣服用,而相对下游,就是停着“壅傤”(载粪船)的河埠头被认为不净的,洗马桶都在那里。但是,更多的是就在自家门口的河边或阴沟旁边洗。马桶里面往往还有一些剩下来的粪便,所以一般我们都是从河里提水过来,或者家里洗漱后留着的水,先用水冲洗一下,然后再倒入水,用“茅索舍”(用破扫帚的茅竹条扎成的专洗马桶的刷子)刷马桶,然后再用抹布将马桶的上面部分、外面及盖子洗干净,然后放在外面被风吹一会儿再拿进来。盛夏季节大旱天气,小河枯了,用水非常紧张,一分钱一担的自来水也常常停水,洗马桶就成了一件困难的事,这就要看家里人如何统筹用水了,我会在以后篇幅中专题介绍。</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洗马桶的大部分是女人,但也好些家庭是男人去干的。对于男人洗马桶,邻居大嫂们一方面会取笑说他“气管炎”(妻管严),而更多时候都是称赞他们的。我记得我母亲称赞我同学的丈夫,其中一点就是他们家的马桶都是他洗的,那个时候已经是上世纪80年代了,好像不再有“端壅客”罢工的事发生了,但不知什么原因,后来大家自己倒马桶的事越来越多了。</p> <p class="ql-block"> 这个篇幅里讲到“端壅客”罢工的场景固然令人作呕,但再怎么样都发生在公共场所,而发生在我家的故事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可谓旷世之恶心也。且听下回分解---我与打翻“屎盆”的太祖母。</p><p class="ql-block">2024.11.26</p><p class="ql-block"><a href="https://www.meipian.cn/58o2n78n" target="_blank">马桶时代(之一) 端壅与端壅客 回忆大杂院13</a></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