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短小说“冬之梦”征文】 崇礼冬季轶事

宗礼

<p class="ql-block">昵称:崇尚礼义</p><p class="ql-block">美篇号:335626265</p> <p class="ql-block">上世纪六十年代初的崇礼县城西湾子</p> <p class="ql-block">我的家乡崇礼原是塞外山城张家口管辖的一座名不见经传的小县城,2022年因与北京联合承办第24届国际冬奥会而一夜成名,被称为"中国雪都″、"东方达沃斯″,受到世人瞩目。在崇礼县成名之前,特别是上世纪六七年代崇礼那寒冷漫长的冬季却鲜有人知。</p><p class="ql-block">我1960年出生在崇礼,父母是五十年代到崇礼支边的农业技术人员,父亲是县农技推广站技术员,母亲是县气象站观测员。从小生活在崇礼的我,熟悉崇礼的一草一木,特别对崇礼寒冷漫长的冬季深有感触,没齿难忘!</p><p class="ql-block">崇礼位于河北省西北部,张家口市中部,地处内蒙古高原与华北平原的过渡地带,也是坝上与坝下的过渡地带。这里“山连山,连绵不断,沟套沟,难以计数″。在上世纪六七十年代,这里不仅贫穷落后,而且冬季寒冷漫长,-25°C到-30°C的低温伴随着年均63.5公分的降雪量,存雪期每年达150多天。一过阴历八月十五,这里就变成一片白雪皑皑的冰雪世界。</p><p class="ql-block">俗话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崇礼人盖房要面向太阳,坐北朝南,房屋低矮,窗户小,外墙厚。还有人上山挖窑洞,图的是"冬天冻不着,夏天热不着。″</p><p class="ql-block">当地人吃的是高热量、低脂肪的莜麦面,经饿又御寒;蔬菜以土豆、胡萝卜、南瓜、圆白菜为主,家家都有积酸菜、腌狗头蔓菁的习惯。</p><p class="ql-block">无论城里还是农村,家家有菜窖,把过冬的土豆儿、胡萝卜、圆白菜放到里面,可以吃一个冬天。</p><p class="ql-block">冬天,家家都要点炉火,农村是烧火炕。父母在县政府,发2吨混合煤,需把煤面儿筛出来,混上粘土脱成煤坯可多烧一阵子。</p><p class="ql-block">我家炉子生在外屋,烟筒走里屋,在里屋转一圈儿,再回到外屋的烟道里。因烟筒长,每个月需要打一回炉筒子,一个冬天要折腾好几次。</p><p class="ql-block">崇礼人冬天穿的特别厚。棉衣棉裤加皮袄皮帽,整个人裹的像个粽子。就这样出门儿都难以抵挡刺骨的寒风。冬天我在外屋睡觉。外屋邻街,特别冷,缸里的水每天早上都结一层薄薄的冰。我睡觉时厚厚的被子上还要盖件军大衣,脸上捂着皮帽子。</p><p class="ql-block">崇礼十一月份开始降雪,雪下的特别大特别勤。整个大街小巷、房屋、树木,山上山下全被厚厚的白雪覆盖。远远望去只能看到一个隐隐约约的轮廓。一到这个时候,老乡们就开始猫冬了。所谓的猫冬,就是少出门,少干活,主要在家里猫着。</p><p class="ql-block">这个时间,从张家口到崇礼的公路被大雪封山,长途车也断了。公路上全是厚厚的积雪和车轮碾压过后形成的硬雪块,厚厚的,光光滑滑,在上边行走摔跤是常事。这种景象一直要延续到来年的四月份儿。直到"五一″冰雪才能慢慢消融,露出公路本来的面貌。</p><p class="ql-block">冬天吃水很费劲。早先我们家住气象站。气象站有一口水井。水井是带辘轳把的。需要一只手摇辘轳,另一只手去提吊上来的水桶。冬天时,井台上容易积水,积水很快变成了冰,越积越厚,越来越光滑。根本站不住脚。我当时也就七八岁儿。夏天的时候还可以打上半桶水提溜上来,冬天很困难。有一次我站在冰上摇辘轳,好不容易把半桶水打了上来。我想用一只手撑着辘轳,另一只手去提水桶。可是脚下一打滑,我一下失去了控制。感觉辘轳把马上就要倒回来。我急中生智,一下趴到了冰面儿上就听着身后辘轳把咕噜咕噜在我身体上飞快旋转,直到水桶又掉到了井里才停下来,吓出我一身冷汗,差点儿没出大事故。如果让辘轳把打到身上非死即伤,要不就被拍到井里,想想都害怕。吓得我好长时间再没敢上井台打水。</p><p class="ql-block">住到县委家属院后,母亲给我准备了一个小扁担。一边是一只20斤的小桶,另一边是一只大号铁壶。每天担水的活儿就交给了我。冬天路特别滑。自来水站在院外的土坡之上,从自来水站踩着冰雪路往回走,步步艰险。没办法,我就只有滑着冰,推着桶慢慢儿出溜到大院门口,然后,再担起来往家走。</p><p class="ql-block">冬天的崇礼大地上光秃秃的。除了积雪,已经没有了往日的生机。但孩子们也不闲着。在奶娘家,冬闲时我常和香子姐一块儿去地里捡冻土豆。农民在上冻前要把土豆地翻一遍,为来年耕种作准备。翻过的地里有不少遗漏的土豆散落在垅沟里。我俩每人拿一个耙子。顺着地沟一路走一路耙,慢慢寻找,一上午也能找上半筐已经冻得像石子一样的冻土豆儿。冻土豆化了之后洗干净,放到饸饹床子里把水份挤干净,然后放到蒸笼里蒸熟。沾着酸菜汤和腌韭菜,吃起来别具一番风味儿。</p><p class="ql-block">漫长的冬季,是我上小学时的梦魇。记得六七岁上幼儿班时,我最怕走路上学。为了防寒,父亲托人从内蒙专门给我买了一双过膝的小毡靴,特别暖和也不怕雪水,可走起路来特费劲,从气象站上公路有个二三米高的坡,雪后很滑,我穿着毡靴怎么也上不去。只能脱了鞋,光着脚丫爬上去再穿上。公路上雪被车轮压的挺瓷实,从气象站到小学有两三公里远,我需要走一个多钟头才能到校。所以,一到下雪天我就不愿上学去了。常被父母训诉。有一次我假装去上学,走到县委门前就又悄悄的折了回来。回来后不敢进屋,就围着气象站转圈,最后藏在储藏室里。母亲出来观测时,看到一溜小脚印儿就知道我没去上学。围着房子四处找我,从储藏间把我揪出来揍了一顿。</p><p class="ql-block">冬天不愿上学的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学校教室实在太冷,手拿不住笔,也写不成字。上厕所手冻僵了解不开裤子,站在光光滑滑的茅坑边儿,哆哆嗦嗦急的不行。半天好不容易解开裤子了也尿了一半儿了。只好穿着湿漉漉的裤子,还得接着上课。实在是难熬。</p><p class="ql-block">冬天总有扫不完的雪。每次下完雪,我们习惯的从家里拿上条帚簸箕,到学校扫雪清理校园,到处堆满小雪堆和小雪人儿。</p><p class="ql-block">1969年中苏关系恶化,县里响应国家号召"深挖洞,广积粮″。各单位到处挖防空洞。县里常搞军事演习。一天下午,我正在气象站玩,突然听到县里的防空警报。我扎好武装带,带上水壶、干粮就往河对岸跑。当时河两岸都是半米厚积雪的庄稼地,我踏着积雪深一脚、浅一脚艰难的往前走。到河对岸找了个小防空洞钻到里边儿,等了半天不见解除警报,待的时间长了,我竟慢慢儿睡着了。母亲不见我回去,就四处寻找,最后在这个小防空洞里才把我找到。</p> <p class="ql-block">上世纪六十年代母亲在县气象站工作照。</p> <p class="ql-block">漫长的冬季也有快乐。雪后逮麻雀。在雪地上撒上小米或高粱。把一个大大的筛子用木棍支起来,把绳绑在棍上。藏在老远的地方看成群的麻雀前来觅食。麻雀很机灵,大都在周边找食儿吃,只有一两个麻雀,试探着一点儿一点儿的向筛子中间探索。等麻雀们慢慢丧失警惕进入筛子后,猛一拽绳,就把麻雀扣在里边儿了。把麻雀裹上泥放火上烤熟,再撒点盐,特别香。</p><p class="ql-block">冬天滑冰是孩子们的最爱。县城南边有清水河,河漕里的水结冻后就成了我们的天然滑冰场。孩们都有冰车,有用钢筋、也有用三角铁钉在木框上而成,再配一付冰凿,就可以玩了。我们跪着或者坐在冰车上,两手挥舞冰凿,冰车随着冰面儿起起伏伏飞快前进,感觉特别爽。冰面儿上有时候会溢出堰水,激起好多的水花,把裤子鞋都打湿了,可玩的正痛快,也顾不得了,回家赶紧在炉子上烤裤子和鞋,不然第二天就得穿湿衣服上学。</p><p class="ql-block">漫长的冬天,县里人的精神娱乐主要是听戏。在农村热乎乎的炕头上,七八个人围着一台收音机,津津有味地听他们最喜爱的晋剧(山西梆子),有人抽烟,有人嗑葵花籽儿,乌烟瘴气还挺享受,对他们来说这就是人生最大的快乐!</p><p class="ql-block">冬天也是县剧团最忙的时候。县里有个晋剧团。每到冬闲经常在大礼堂演出晋剧。城里人晚上聚集在礼堂,听着悠长、婉转的山西梆子,幸福感爆满。县里人为此编了个顺口溜:"要心宽,下西湾,看看郭翠莲。”</p><p class="ql-block">这个郭翠莲,是晋剧团里著名的刀马旦,扮相好,嗓子亮,武功还了得。是县里人心目中的明星。也是崇礼县的知名人物。后来文革期间剧团改唱了样板戏,他们演出的《沙家浜》、《红灯记》,《智取威虎山》,为全县人民奉献了丰富的精神食粮。也帮着人们度过了那寒冷而漫长的冬天。</p> <p class="ql-block">1966年五一我还穿着棉衣,和父亲在县委篮球场留下这张珍贵的照片。</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