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6月中旬,我在贵州宽阔水拍摄翠金鹃的时候,一位拍鸟人讲过一个故事:<br> 有一年,一群香港摄影师专程到四川巴朗山拍摄珍稀神鸟绿尾虹雉,他们连续蹲守了10天,可是连鸟毛都没见到一根。<br> 绝望之下,他们离开了。<br> 他们一离开,鸟来了。<br> 原来,这群摄影师之中,有一个人平生以杀鸡为业,先后宰杀活鸡上百万只,身上总有一股甩都甩不掉的杀气。<br> 正是这股浓烈的杀气,让巴朗山中群鸟闻风丧胆。<br> 绿尾虹雉属鸡形目陆禽,与家鸡算是本家,想到自己的同类纷纷惨死于那人刀下,它们避之唯恐不及,还花枝招展着让你拍,门儿都没有。<br> 据说,后来这群摄影师外出拍鸟,再没带那人同行。<br> 很久以来,四川的巴朗山一直是拍摄绿尾虹雉的首选之地,不过,就算你不远千里而来,起早摸黑,顶风冒雪,也不一定拍得到。<br> 鸡形目下的鸟儿,无论是孔雀还是各类“鸡”“鹑”“雉”,无一不是色彩鲜艳、美丽非凡的主。 绿尾虹雉,就是虹雉属下的一员。虹雉属,总共有三种鸟,命名皆与尾巴有关:白尾梢虹雉、棕尾虹雉、绿尾虹雉。<br> 白尾梢虹雉分布在西藏东南部和云南的高黎贡山。<div> 有一年,央视组织了一帮人马爬到高黎贡山专拍白尾梢虹雉,人员不可谓不庞大,设备不可谓不专业,后勤保障不可谓不充足,可是最后剪辑出来的记录片,连一张白尾梢虹雉的标准照都没有。<br> 难拍。<br></div> 棕尾虹雉在西藏的卡久寺,天天和一只赤斑羚呆在一起,随时可拍,只是有点远。<br> 就近可以拍摄的,当属川西的绿尾虹雉。<br> 当众多慕名而来阿坝州巴朗山的摄影师苦苦守候之时,隔壁甘孜州康定市一个名叫两河口的村庄,绿尾虹雉就跟村民放牧的牦牛一样,天天可见。<br> 2024年秋冬时节,我打电话给两河口村的村长杨树明,他说:“好拍得很”。<br> 川西一直是户外人眼中的人间仙境,即便不拍什么神鸟,光是看看风景也值得跑几趟。<br> 从两河口村到绿尾虹雉栖息的山上,是村民修建的一条土路,宽度仅容一车通过。<br> 不仅窄,而且陡。<br> 太陡了,路就只能修成“之”字型,才爬得上去。<br> 转弯的地方,最是考验人和车。<br> 那几天,天朗气清,路面干燥,老杨只在一个转弯处倒了一把车,不算费力就上去了。<br> 如此难度不大的上山,还是把一位北京来的拍鸟人吓了一跳。<br> 开始她坐在后排右边,老杨开门时她觉得自己这边面临悬崖,看着就让人心悸,于是换到左边。<br> 谁知下一个弯转过来,悬崖还是逃不掉。<br> 绿尾虹雉的雪版是许多拍鸟人梦寐以求的,当那条看着就凶险的土路变得冰天雪地时,还要上去吗?<br> 当然!<br> 有人开着180万的豪车来拍鸟,看不起老杨20来万的北京BJ40,虽然一路嚎叫着上去了,下来时却因操作不当,撞上了前车,还伤了人。<br> 一旦车辆翻下悬崖和陡坡,后果不堪设想。<br> 司机吓坏了,右脚打摆子一样抖个不停。 两河口村可以上山的六辆车,别看司机毛脚毛手的,却个个都有丰富的冰雪路面行车经验,遇上极端天气,四驱车前后轮都要装上防滑链,才敢上山。<br> 我中午到达老杨家客栈的时候,阳光明媚而温暖。客栈的房间里,挂着绿尾虹雉的大幅照片,作者都是生态摄影圈里如雷贯耳的大神,比如豆苗、真如、虫虫特工……,其中豆苗更是数次前往拍摄,前后40多天。<br> 下午四点上山,都不用等待,几只绿尾虹雉赫然就在山坡上徜徉。<br> 要见个面,好像也不难。<br> 映入眼帘的公鸟,前额和鼻孔下缘深黑色,眼前裸出部分天蓝色,头顶、脸下部以及耳羽金属绿色,冠羽青铜色,后颈、颈侧和上背红铜色,上体紫铜色,下背和腰白色,下体与前额鼻孔黑色,尾部则是标志性的蓝绿色。<br> 山坡上漫步的绿尾虹雉,宛若天上的彩虹降落人间,绚烂夺目。<br> 雌性则要低调得多,上体深栗色,具淡白色的纹路和皮黄色斑点,下体褐灰色,杂有白色细斑。她们一生的意义,不在观赏,而在陪衬和繁殖。<br> 绿尾虹雉,是由法国博物学家阿尔芒·戴维于1869年在四川宝兴邓池沟发现并命名的。事实上,在两河口村里,村民更多时候称其为贝母鸡,因为绿尾虹雉喜食贝母。2000元一斤的高档药材,竟然是人家的一日三餐。<br> 还有个名字叫火炭鸡。冬季,绿尾虹雉活动的高山积雪过厚,难以找到沙砾。跟家鸡一样,它们都需要沙砾健胃消食,没有沙砾,只好吞吃火炭替代,于是又名火炭鸡。<br> 11月已是冬天,不过老杨说,绿尾虹雉也会求偶。而且在那条土路上,我亲眼看到一只公鸡像孔雀开屏一样,向母鸡展示雄性的五彩和力量。可惜距离太远了。<br> 大概,它们也明白,脱单要趁早。它们坚信,冬天打下的基础,春天自会派上用场。 明年三四月,当春天真正来临的时候,两河口村后面的那个山坡上,鸣声嘹亮,舞蹈欢快,彩虹闪烁,情意绵绵,平时巡山坐怀不乱的大王,都将沉醉在温柔乡里。<br> 那是绿尾虹雉的春天,也是拍鸟人的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