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山上练为战》

三江源闲雲野鹤、李强

《贺兰山上练为战》

——长流水集训的记忆

文/李 强

贺兰山宛如一匹青骢骏马，横卧于戈壁之中，阻挡着来自西伯利亚风沙的侵袭。它是祖国的战略要冲与天然的坚固屏障，向来是兵家必争之地。

长流水地区，坐落于贺兰山西麓。如今，此地划归内蒙古阿拉善左旗管辖。长流水泉汩汩流淌，犹如大地的血脉，源源不断地滋润着这片广袤的土地，哺育着历代的兵马。

遥想当年，岳飞的《满江红》中“踏破贺兰山缺”，的豪言壮语和驾长车的凌云壮志，名垂青史，流传千古。而今，一代又一代的宁夏军区的将士们，在那激情然烧的岁月里，他们以贺兰山为家，守卫贺兰山，建设贺兰山，铸就了不朽的贺兰山精神。

1975 年，我在宁夏银南军分区独立连任副连长时，有幸参加了宁夏军区在独立师教导大队举办的本级战术学习。这是我首次踏入贺兰山，聚集于贺兰山上的营帐之中，精心研讨兵法，时刻准备抵御外敌的入侵。在我长达 28 年的军旅生涯里，我曾在中国人民解放军体育学院深造，也曾在西安陆军学校学习过，还参加过无数次的各类学习班和教导队。但此次本级战术集训，无疑是一段刻骨铭心、永生难忘的学习生活经历。

参与此次学习的人员众多，师副政委王治昌不辞辛劳，亲自组织并全程负责教学管理。其中，不但有师机关各部门的领导、参谋、干事、助理员，各团的首长以及营、连、排长，还有各军分区的部分干部也一同参与学习培训。

6 月初，我们集中报到，齐聚在银川新市区的银巴路口教导大队营房内，全身心地投入到学习之中。当年的营房，皆是土壁房，十分简陋，就连操场也很不平整。起初，我们边学习边建设，平田整地、修路等活儿样样都干。其间，集中学习了队列、五大技术、单双杠、障碍、擒敌拳等基础科目，以及识图用图和战术理论等课目。

当年，与我一同参加学习的还有我连的副指导员陈占京同志。那个年代干部都很年长，升迁也颇为缓慢，和我们一同学习的连职干部，大多数都是 68 年至 66 年的兵，还有几个1964 年的。我俩是这期学习班中最为年轻的连职干部，朝气蓬勃，充满活力。由于年轻，我们在军事动作方面表现得相当出色。陈副指导员在单双杠上的技艺令人惊叹不已。他的每一个动作都刚劲有力，且技巧娴熟至极，将卓越的身体素质和高超的技艺展现得淋漓尽致。那单杠大回环，他一气呵成，竟能连续完成 20 多个。只见他双手紧紧握住单杠，身体瞬间腾空而起，犹如一只矫健的飞鸟般轻盈地旋转，动作流畅自然且稳定如山。每一次的回环都伴随着坚定有力的节奏，强大的力量在他的臂膀和身体之间顺畅传递，仿佛他与单杠已然融为一体，难分彼此。他的精彩展示，不仅彰显了极高的专业水准，更是对自我挑战和突破的完美诠释，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不禁由衷地折服。

而我的擒敌拳动作，在全队也是数得上的，因为表现出众，教员常常让我为学员们进行示范表演，战友们对我的出色表现时常赞不绝口。

经过一个多月紧张有序的基础学习，每次考试我都能获得前茅的成绩，特别是图上作业总是得到领导的表杨，获得了教员的高度好评。

接下来，7 月份，我们辗转来到贺兰山深处的长流水地区。在这里，我们住帐篷、睡地铺，野外生活条件极为艰苦。那里的戈壁滩素有“风吹石头跑，地上不长草”的恶名，山高坡陡，环境恶劣至极。但指战员们毫不畏惧，始终以苦为乐，保持着高昂的斗志。住在简陋的帐篷里，尽管条件艰苦，但大家的心却紧紧相连，满怀激情与坚定的信念。在预设的阵地上，我们全情投入地进行本级战术的进攻与防御练习，精心模拟真实的战场情境。每一个决策、每一个动作都关乎着“战斗”的成败。大家全神贯注，刻苦认真到了极点，将所学知识灵活运用到实践中，不断总结经验教训，努力提升作战组织指挥能力。

9 月 28 日 5 时 30 分，贺兰山还沉浸在一片深沉的静谧之中，万籁俱寂，仿佛仍在沉睡未醒。突然，驻地骤然响起了紧急集合的军号声，那声音尖锐急促，震耳欲聋。嘹亮的军号声，瞬间将这片宁静无情地撕裂。

长流水山上的七连、八连阵地上，随即枪炮声大作。枪声、炮声、军号声、部队的跑步声，震颤得地动山摇，此起彼伏，响成一片，惊得山中飞禽走兽哀鸣狂奔。值班员声嘶力竭地大声呼喊：“紧急集合！”

部队迅速集合完毕后，教导大队大队长赵万通神情肃穆、庄重威严地通报了敌情，并下达了作战命令，提出了要求。紧接着，部队在夜幕的掩护下，如同利箭一般，依照平时训练的课目，迅速且有序地进入阵地。这是一支训练有素、纪律严明的钢铁之师，正义之师。

进入阵地后，5 时 55 分，黎明前夕，三颗红色信号弹陡然升空，刹那间划破苍穹，直冲向辽阔天空，而后又向着贺兰山深处缓缓坠落。一场营级规模的防御演习就此轰轰烈烈地拉开帷幕。

最后的实弹演习紧张激烈，扣人心弦，每一声枪响都激荡着我们的心弦。演习结束，受到了宁夏军区和兰州军区司令部的高度称赞表扬。我个人和陈副指导员在这次集训中均取得了优异成绩，也受到了表彰。

时光飞逝，岁月如梭，贺兰山的集训已过去 40 多年了，但那山那水，那些人都难以忘怀！

学习期间，三团团长彭德水老首长给我留下了深刻美好的印象。他是四川人，身材不高，但干练利索，国字形的大脸上，一双大眼睛炯炯有神，一口的四川话，幽默风趣，听起来好似唱戏的念白。他是位身经百战、参加过孟良崮、陕北“三战三捷”、解放宁夏等众多战役战斗的老八路，是位可亲可敬的老首长。他对我颇为欣赏，每次晚饭后，常常约我一同散步谈心，给我讲述他的战斗经历，传授带兵经验和学习训练体会。他几次语重心长地对我说：“小李啊，训练结束后，来我这里当参谋，以后前途无量噢。你们军分区满政委是我天水步校时的老领导，我们是多年的老战友，这点事儿我去跟他说。”然而，由于我在银南军分区发展较为顺利，刚提职不久，也舍不得培养我成长进步的老部队和朝夕相处的战友们。所以，我婉言拒绝了。老汉当时还不太高兴，半开玩笑地说道：“你个龟儿子，不识抬举。”训练期间老首长还赠送了我一套战例汇编和一个笔记本，与彭团长的相遇是我人生中的一位贵人，也算是忘年之交。

大队长赵万通是解放初期参军的老兵，是五十年代天水步兵学校毕业的资深教官。他工作时极其认真负责，教学态度极为严谨，军事动作标准到无可挑剔。讲话简洁明了，从不拖泥带水。他长相酷似蒋委员长，那洗得发白的军装总是干净整洁，军姿始终端正挺拔，如同标杆一般。战友们因此给他送了个有趣的外号：“赵正规”。

教员沙志刚，来自宁夏平罗。大家都说他是赵万通的得意徒弟，他的军事动作潇洒利落，各项科目皆精通娴熟。在训练中，他一丝不苟，严格到让人有时甚至难以承受。

示范班长张算良，来自陕西大荔县，与我同年入伍，于 1969 年 12 月投身军旅。这小伙子长得特别精干帅气，军事动作尤为出色，在教学方面更是很有一套独特的方法，训练还没结束，就传来了提拔的命令。

学员队七班的班长李锦元，是一团五连的连长，1965 年入伍，来自甘肃静宁。在训练中，他与我关系亲密无间，在战术训练时经常给予我耐心的帮助和精心的指导。我们由此结下了深厚的战斗友谊，这份情谊一直延续到了地方。他转业到自治区警卫局，给书记担任生活秘书多年。后来，他热情地邀我转业到他那里工作，因我在部队发展顺利，自觉前途光明，便遗憾地放弃了那个难得的机会。

还有二团七连的连长俞保福，是我在这次训练中结识的青海老乡。他于 1968 年从青海民和参军入伍。七连是当年驻防在贺兰山防御阵地上打坑道的施工部队，在此次训练中，他们连队是配合我们教导大队训练的“假设敌”分队。一来二往，我便与俞连长熟悉了起来。每个星期天休息时，他总会热情地约我到他的连部，让炊事员精心准备些花生米、军用罐头、猪头肉之类的美味，让我们小酌两口，放松心情。酒足饭饱后，他还会坐在山头上兴致勃勃地讲述他那浪漫动人的恋爱故事。他那油黑的脸上长满了疙疙瘩瘩的青春痘，人虽然长相平平，但却幸运地娶了一位如花似玉的貌美娇娘，那女子在银川新城百货大楼当营业员，人称“盖新城”。

独立师电影放映员小宋，与我同年参军。她是青海省军区副参谋长的千金，我们一同乘坐绿皮军用列车来到宁夏。为了丰富大家的训练生活，王治昌副政委特意安排政治部每个星期到山上训练基地放映一场电影。小宋每次上山放电影都会给我带些好吃的，比如香甜的巧克力之类。有一次，她竟含情脉脉地对我深情地说：“年底我就复员回西宁了，你会来看我吗？”当时年轻懵懂的我，未曾将此放在心上，如今回想起来，实则别有一番深情厚意啊……

在那艰苦的训练期间，众多可爱的战友，给我留下了难以磨灭的深刻印象，他们的音容笑貌至今仍清晰地浮现在我的脑海，让我难以忘怀！不知老首长和战友们如今过得是否安好！

回首那段激情燃烧的时光，尽管充满了汗水与艰辛，但更多的是成长与收获。那是青春岁月里最为璀璨耀眼的篇章，是战友之间最为深厚真挚的情谊，也是我一生都值得珍视和珍藏的宝贵记忆。长流水的经历，永远深深地镌刻在我的心间，激励着我在人生的道路上不断奋勇前行，永不止步。

2024年11月2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