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庚子年三月初一老饭市,街同子戳了大半街人。77岁的继祯三叔讲了一个“带泥的红萝卜”的真实故事。</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我16岁那年,刚出了正月,村里就看不见有哪家冒烟的了。我还算个大孩子,家里人都让给我多喝碗黏煮,身子骨还能靠点儿劲儿。</p><p class="ql-block"> 村里的整劳力都窝在我家大门口东侧南墙根儿晒太阳。大都团成一团,几乎没一个人动弹。这些人都是从各家爬出来的,等太阳落山能爬动的再爬回去,爬不动的就始终窝在那里等死。</p><p class="ql-block"> 我的两个哥哥都在自己大门口窝着。你继祥二叔人又大个又高,见我出门向家后老林走,刚要站起来问我,起得急了,也是肚子里没食儿,猛然向后张去,半堵墙头被砸倒了。你继宽大叔身体正壮,消耗最多,连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干瞪眼看着你继祥二叔躺在土块上,没有一个人帮得上忙。</p><p class="ql-block"> 这些平时如狼似虎的壮汉们,连个说话的力气也没有,为啥?怕把那一口口黏煮的能量消耗完了啊。谁不怕死?往往都是年轻人,可是你是没到那个“死”的节骨眼儿上。那时候你试试,哪个也不想死的,都愿意多喘口气儿的。一片人就在那里躺着,眯眼不睁的晒太阳啊,他们自己叫“晒尸”。这时来了几个穿四个兜的大干部,后来知道是去调查郑母公社党委书记上吊自杀事件的省委大官儿,说是叫舒同,就是后来被封为“党内一只笔”的大书法家舒同。这些穿四个兜的大官儿远远的看了看这些“晒尸”的壮劳力们,就听舒同说了一句“社员同志们生活得很好啊,一个个都胖乎乎的,挺水嫩。”也不知他是真不懂还是装糊涂,打这以后,这些害水肿的晒尸的庄户老斗们就记住了两个大官儿的名字,其中一个就是舒同。</p> <p class="ql-block"> 我去家后的老林里满地搜寻,去年大丰收的地瓜都被队里套上牲口用犁深翻到地下了,用手扒开都是冻烂了的地瓜泥啊。半天也没有找到块中吃的物儿,我也是一口劲儿也没有了,来到了一个向阳坡的深坑也晒起了太阳。不一会儿觉得背后凉凉的,棉袄湿透了。一看北崖是一片烂地瓜,烂了大白萝卜,我就使劲儿扒呀扒,天无绝人之路,最后找到了一根带泥的红萝卜,多亏上面的烂粮食厚,要不就冻到底了。</p><p class="ql-block"> 我拿上这根带泥的红萝卜,袖在袖筒里,怕叫人看见抢去了。来到大门口给你继祥二叔救命,他哪里肯吃独食啊!你继宽大叔拿块木片分割成了三块,把头那块给了我,自己剩了尾稍子那最小的,把中间大点的给了你二叔啊!</p><p class="ql-block"> 这时,大老槐树东你福元大叔打墙那边爬过来,跟你继宽大叔说,“大哥,你给我你这块吃了吧!我三天没见一点儿粮食儿了。”你继宽大叔犹豫着给了他,我跟你继祥二叔还看着手里那块带泥的红萝卜呢,就听你福元大叔对我说,“三兄弟,你小还能爬动,你把你这块也给我吃了吧?”看他睁不开的眼直直的看着我,也没见他那块是怎么吃的,就给了他。</p><p class="ql-block"> 你福元大叔摸过一块麦穰泥墙皮,“吭哧吭哧”啃了两口,拿那块小的满满都是泥的红萝卜头子,慢慢的吞咽起来。我赶紧回家舀了半瓢凉水递给了你福元大叔,只看到他的脖子和胸腔“一拱一拱”的动着,半天才下去。喝了那半瓢凉水,就听你福元大叔说了句,“好了,今天死不了了……”又趴在那里“晒尸”去了。</p> <p class="ql-block"> “呜呜呜,俺那亲爹啊!”一旁的福元大叔的三儿子乐春兄弟嚎啕大哭起来,“我……我……”</p><p class="ql-block"> 省略了什么?你懂的。</p> <p class="ql-block"> 【庚子阳春三月,听三叔讲故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