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中忆靠山,我吃“霸王餐”

北湖愚公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今冬我们这里下雪晚,昨天是第一场,下得不够大——先前没下时预报是大雪,后来改为中雪,等到“理论联系实际”的时候,就变成了小雪。</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我想天气预报可能和医生为患者做诊断差不多,要把问题说得严重一些,如果病情轻或没问题更好,如果有什么问题我可是告诉你了,勿谓言之不预也。</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不知道别人是什么情况,对我来说,雨雪风霜等特殊的气象条件,会让我更容易回想起在相同或类似情况下曾经发生过的事。今天要写的这件事,就和雪天有关。</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标题所说的“靠山”不是我的靠山,也不是我在靠山吃山。“霸王餐”,指吃饭不给钱的行为,像我这种被人称为“文质彬彬”的人,竟会做出这种事吗?</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我所说的“靠山”其实是一个镇名,它在我们长春市所属如今唯一的县——农安县境内。由于此镇与德惠市和扶余县交界,交通位置比较重要,所以它称得上是一座“重镇”。</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将近半个世纪前,我下乡在靠山附近的一个公社当知青——那时的靠山还不是镇,也是公社。</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那时我们往返集体户(知青的“家”),既可以从长春站坐火车到农安站换乘长途客运汽车,也可以从长春站坐火车到德惠站换乘长途客运汽车,两种出行方式只相差一角钱(那时德惠也是县,1994年才撤县设市)。如果我们从德惠换乘,就需要经过靠山。</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我下乡总共近3年的时间,回家的次数不多,所以途经靠山的次数也不多。但我人生中的一个重要节点与靠山相关,这里也因此成为我吃“霸王餐”的所在地。</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1977年,我们国家在结束“文革”之后首次恢复了高考。我与“普天之下”向往校园生活的适龄青年一样,想象着能够坐进宽敞明亮的教室里,聆听高校老师传授社会所急需的知识,希望自己能成为国家建设的栋梁之才。</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因受社会环境影响,我的小学和中学阶段都未能按部就班地学习,下乡之后更是把学过的那为数不多的知识“就饭吃了”。但大考当前,志大才疏而又好高骛远的我还是义无反顾地报了个理想中的高校,决定为此放手一搏。</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那时高考报名比现在简单,首先是选择大学还是中专,然后再填写志愿(貌似是3个吧)。虽然“底子”较薄的我不敢奢望京城里的哪所高校,但省内也有我心仪的大学呀。当然,对这样的大学,我也不敢报真心喜欢的专业,就挑自己认为的“冷门”报吧。</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文化基础差,对高考一无所知,又没有懂行的人给指点,我是一名走向高考考场的“孤勇者”——甚至可以说有一种“盲人骑瞎马”的感觉(好在不是“壮士一去兮不复还”)。</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数学卷我只做了第一道因式分解的8分题,再往下则完全是一窍不通了。至于那道题是否做对了,我不得而知——如果没做对,我的数学卷就是零分。之所以敢对这道题“动刀”,是因为我下乡之前曾在邻居家看过一本关于因式分解的小册子,对这种题型有一些了解甚至是爱好。至于其他科目的试卷,我也只是按照自己的理解“借题发挥”,后来知道我有些答案完全离谱——比如语言卷有一道分析句子成分考语法的题,我竟然把并非处于定语位置的“天安门”一词给“分析”成了定语,因为我没学过语法,盲目地认为“天安门”是固定不动的,所以就标为了定语。</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经过了漫长的等待,我等到了去参加体检的通知。与我一起接到通知的,还有我们集体户一位报了中专的同学(我们那个14人的集体户只有3人报名“参考”,另一人报的也是中专,但未进录取线)。那届大学的最低录取线是180分,中专的最低录取线是140分,但每个人的具体分数当时考生并不知晓。由于我们所在公社的卫生院设备比较简陋,达不到对考生体检的要求,我们就被安排去“隔壁”公社的靠山卫生院体检。考试是在1977年的10月下旬进行的,体检时已是冬季——具体的日期我现在已经完全没有印象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靠山卫生院距我们集体户大约有40华里,如果到我们公社再坐长途客车去靠山要拐个弯,相当于三角形的“勾”和“股”,我们想不如早早起床去走那个“弦”,因为那个季节路上会有送公粮的马车,可以搭“顺风车”。</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我们这个出行“攻略”还算可行,一路上有顺路的马车就坐,没有就在铺着银毯一样的雪路上行走。青春的火焰让我们心中沸腾,对未来的憧憬让我们豪情满怀——别说走那区区几十里路,再远些可能也不在话下。</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到了靠山卫生院,除了院里的医护人员,还有一些军医受上级指派前来协助体检工作,因为卫生院的人手远远不够——那次是中断了10年的高考重新面向社会“开禁”,所以报考者云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那是我有记忆以来第一次接受“裸检”,也是第一次知道自己的准确身高。我不记得这次体检是否收费——或许免费,或许收费极低。但检查的项目很多,可以说是从头到脚、从内到外,比后来这几十年间我所参加过的各类体检都细致入微。当时的体检中,没发现我存在不适合入学的问题。</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体检结束后,靠山当地的考生回去“干饭”了,我和我的同学竟然在这个公社所在地没能找到一家营业中的饭店,至于是过了“饭口”人家关门了还是当地餐饮单位太少或营业时间太短,现在我已经想不起来了,总之我们是饥肠辘辘却不得其门而入。</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那时的冬天比现在冷多了,即使刚进入11月份就已经天寒地冻,此后的几个月更是“霜上加雪”“雪上加霜”。如果我们吃不上午饭,那不就要饥寒交迫了吗?</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虽然我平时脑子并不开窍,但那时却灵机一动,对同学说:“走,咱们去公社食堂看看,那里应该能有饭吃。”我同学是个帅哥,却很“社恐”,他没底气地说:“人家能让咱们吃吗?”</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不就一顿饭嘛,咱又不是要饭的,这不是没办法了嘛。”我“一锤定音”地说:“就去那儿吧。”</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边走边问,东拐西绕,我们找到了公社食堂。那时午饭时间已过,食堂里只有一位50多岁的男性“老同志”(当时流行互称“同志”)在收拾厨房。我把情况讲了一遍,那位“老同志”很同情我们,说有大𥻗子豆饭,中午打剩的菜有好几种呢,至于都有什么我现在已经彻底没了印象。</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我们说要交钱,“老同志”说不收,并且也没法收——正常程序那食堂貌似是要先买饭票,然后再凭票打饭。遇到我们这“另类”食客,那位“老同志”恰好又是个热心肠,就为我们“碗”开一面,以剩饭剩菜相赠,“霸王餐”由此产生。</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饱餐一顿,我们谢过“老同志”,之后是回了集体户还是回了长春,我早已忘到爪哇国去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又不知过了多少天,我同学收到了他所报的那所中专的录取通知书,我这边则是泥牛入海无消息。后来听说考生的分数统一在吉林农大公布,我因为人在乡下,就没特意去看。我想没被录取就是分数不够呗,大不了从头再来,所以至今我也不知道自己的那次高考分数到底是多少,只知道是“名落孙山”了。后来有消息说,那年的报考人数是570万,录取人数是27万,不到5%,所以我没被录取一点儿也不“冤”。</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从头再来”的机会是有的,但第二年应届毕业生“参考”的人很多,像我这样头一年的“落榜生”想复考,第二年一般也经过了认真的复习备考。而我因没有复习条件,在农村“晃悠”到高考再次来临,进了考场如同没头苍蝇乱撞,结果与第一次比起来是“小巫见大巫”——人家高校的最低录取线已经提升到260分,我连录取线都没进去。</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我自知基础太差,在1978年返城工作后就彻底放弃了参加全国统一高考这“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求学途径。在曾经“红极一时”的“五大”(夜大、函大、自大、电大、职大)中抉择,我以参加高等教育自学考试的方式获取了人生的最高学历——大专。而这张毕业证书上盖着的大印,有“自考委”(全称太长,不写了)和“主考院校”两种,这个“主考院校”,就是当年我参加高考时报名的那所高校,也算圆了我半个大学梦。</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据说在恢复高考那年,有几所报名者较少的高校,只要够了最低分数线就可录取。但我并未把那样的高校当做“目标”,人家自然对我也就不理不睬。</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时隔多年,一次我看到一位“功成名就”的同龄人发表在报纸上的一篇散文,提及当年他在知青年代参加首次高考时,报的竟然是一所技工学校。他的想法是,先回城,再发展;学历问题,“迂回”解决,“曲线”上升。我想,假如我当年能够放低“身段”,或许也会寻得一个虽不“理想”但可“寄身”的“归宿”。但对理想的追求和个人的虚荣心再加上对高考形势的无知,导致我一错再错。</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当然,高考程序的设置对我也有影响——假如像现在这样在知道自己分数的前提下再选择所报学校和志愿,对目标的“命中率”相对会大一些。另外,那时可供选择的学校及专业很少,种种因素叠加,导致我成为“名校落榜生”。</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后来高等院校的数量在不断增加并不断“扩招”,相关政策也随着一次次考试在做着调整使之更加科学合理——对于国家而言,就是要在制度层面做到“野无遗才”。</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虽然我没能进入正规大学学习,但这些年从各种渠道得知当年进入高校的莘莘学子很多人学有所成,成为各行各业的领军人物或佼佼者,为国家做出了重要贡献,我也从心里替他们高兴,为他们给国家和社会带来的进步而欣喜,也为自己能有和他们“陪跑”的经历而心中感到宽慰。</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凭着我的自考文凭和多年积累的知识,后来我也找到了适合自己的工作岗位,虽非“位尊而多金”,但也体现了自己的人生意义和社会价值。</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那个曾经让我们差一点儿找不到午饭吃的靠山,先是由公社改为乡,又于1984年由乡改为镇。经过这么多年特别是改革开放以来的发展变化,听我在靠山当地的微信好友说,镇里早已是店铺林立商贾云集,从天亮到天黑,都有营业中的餐饮场所——别说去吃一顿午饭,就是天天去吃一日三餐,总会找到不打烊的地方。</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