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雪忆雪

天涯老兵

季节又到小雪了，不但不见雪，天气竟还不怎么冷，好些人两件衣服就打发了。

现在的南方，越来越难看到雪了，至少我老家湘南是这样，有时一个冬天，只见到一点点雪花，稀稀疏疏，零零星星，一飘就过去了，转眼间就无影无踪。有时一个冬天也看不到雪，任凭你望穿秋水，它就是千呼万唤不出来，任人在心心念念中失落失望，让你赏雪、玩雪的美好愿望，在一天天的企盼中消磨落空，最终成为泡影。

物以稀为贵。雪，越来越难见了，人们就越来越想雪了，小时年青时的雪就常常挤到记忆中来。

气候变暖，我们这一代人就是亲历者。我们小时候真是冷，人们早早的就缩进厚厚的棉衣壳子里，帽子、手套、围巾全副武装，大雪纷飞，天寒地冻的天气常常见。早下雪，下大雪是常事。记得那一年，农历十月就下雪了，当时我约十来岁，是个毛头小子，第一次见到这么早下雪，特别奇怪，又特别开心，用双手去捧接那飘飘扬扬的雪花，追着雪花跑，嘴里嚷嚷着：快来看呀，这么早就下雪啦！

隔壁的叔叔也从家里跑出来看稀奇。叔叔当时40多岁，也仰起头，用眼睛追逐着雪花，脸上满是欢悦的表情。我问叔叔见过这么早下雪没有，叔叔说见过，他小时候也见过十月份下雪。

但我只见过那一次十月份下雪，后来再也没有见过。现在，你要跟小青年说曾经农历十月就下雪了，他们肯定不相信，说你吹牛。

那时候雪下得多，也下得大，不像现在这样，一个冬天就下一场毛毛雪，甚至整个冬天不见雪。

记得有一年，正值春节期间，一场漫天大雪，铺天盖地，连下了几天几夜，满世界都是雪，一眼望去，四面八方，所有东西都是白色的，树是白的，房是白的，山是白的，水是白的，看不到一点杂色。古代的诗人说“燕山雪花大如席”，他如果看到了那一年我们老家的大雪，一定会加一句“湘南雪花胜燕山”。

雪花大如席是诗，雪花大如鹅毛还真八九不离十，大片大片的雪花，密密麻麻，纷纷扬扬，不停地覆盖着大地，连池塘里河面上都是厚厚的雪。屋檐上的冰棱子有一米多长，池塘里的冰厚到可以走人，我们随便在池塘的冰上玩耍，这在我们地处南方的老家是“千载难逢”的，我们一生也仅此一次，再没有碰到过。二OO八年南方雪灾惊动全国，也没出现池塘里能走人这种现象。

我老家门前有一条石板大道，那就是旧时的水泥路和沥青路，应该是老时候留下来的驿道官道，天晴下雨都好走，自然就成了交通要道，来来往往的人特别多，大家都喜欢走。可唯独这下雪天没有了优势，甚至比别处更滑更难走。我们每天坐在家门口，就能看到南来北往的人像比赛一样摔跤，正是拜年时，行人特别多，看摔跤成了一场免费的观摩，那真叫摔得五花八门，花样百出，好在都穿着厚厚的衣服，摔不怕，一摔接一摔，刚刚还在笑别人，自己就摔下去了，互相成为笑料，互相取乐，一路上人仰马翻，笑声不断，真是一道好风景。

我有个表妹，人长得漂亮又聪明，我父母特别喜欢，我也很喜欢，亲戚们都说我们是天生一对。我们从小青梅竹马，互相心仪，期待长大喜结连理，可惜我后来当了兵，她家成份不好，在那个政治高于一切的年代，最终“劳燕分飞”了。

我们小时候有很多有趣的故事，在所有的记忆中，最深刻难忘的还是那一场雪。那一年在冰天雪地里一同去舅舅家拜年的情景，总是忘不了，就像发生在昨天。现在我们在一起谈论往事，往往就离不开那一场雪，表妹还会绘声绘色描述当时的情景，还会忍不住笑，有时她摔得四仰八叉，有时我摔得五体投地，有时两人就滚到了一起，懵懂岁月，全然不顾“男女授受不亲”，互相抱成一团往对方衣服里塞雪，互相取笑互相揶揄着，纯洁无瑕，两小无猜，一路走一路摔，一路摔一路笑，有意思极了。

那一年的雪，在我和表妹心中留下了最美好的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