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北游散记之五——南禅寺和延庆寺

心如意

（一）南禅寺

南禅寺有点孤独地坐落在河岸土崖上。

寺旁林木繁茂，溪水青山，隐秘幽静。

寺院门前有棵枣树。枣树上还稀稀落落的挂着几颗红枣。枣树后面有一处院落。

如果没有门前的这块有点沧桑的“国家重点文物单位”的石碑，南禅寺就如同一处再普通不过的农家院落。

门口的保安大叔大哥都很和气，像串门走亲戚一般亲切。

门前没见到有旅游大巴。团队游客不多。时不时地有一小波客人进来。一度热闹以后很快归于平静。

　　自建成至今，南禅寺绝大多数时间里都在这样的平静中度过。

它是唐代五台山郭家寨、李家庄两村村民合伙建造的香火庙。

大殿内最上方的一根平梁上，保留着当时工匠架梁时的墨迹题记，“因旧名（时）大唐建中三年……重修殿 法显等谨志。”由此可以知道，唐建中三年前寺院就已经存在，而且时间不会太短，不然不会重修。

　　大唐建中三年是公元782年，唐德宗在位期间，若以安史之乱为盛唐结束的标志来算，正是中唐时期。782年是重建而非始建，可见南禅寺古已有之，它在上世纪五十年代被发现之后，因为比知名的佛光寺还早75年，而成为迄今为止国内发现的最古木结构建筑。

　　虽然年代久远，但幸运的是南禅寺只是两村村民合建的一间民间香火庙，连进县志的资格都没有。且又地处偏僻、乏人问津，它得以躲过公元843年的唐武宗“会昌灭佛”。而跟它同时代的4600余所大寺庙、跟它同样规模的4万余所小寺庙早就是灰飞烟灭；再加上当地气候风土，和地理条件，因而又躲过天灾，也躲过战火。或许正是因为籍籍无名、香火不旺，反而因此保留了不少唐代初建时的原貌。

这和庄子的“不材之木”，有异曲同工之处。

　　殿顶的两端，似翘又似平。既有鲲鹏离地欲起的沉雄，又有雀鸟展翅高飞的轻盈。恰到好处的上扬角度，呈现出一个飞扬的动势。

而如翼般深远的出檐中，则展现了一种唐构的张扬和舒缓。

一个籍籍无名的村庙，能拥有如此庄重且灵动的构件气势，可以窥见当时乡村民间组织和传统信仰的力量，也正是村民们千年来的香火供养和供奉维护，才得以留给我们一个瑰宝。

　　大殿没有内柱，只有十二根檐柱，四角和正面的檐柱露明，其余的柱子都包在墙身里。虽然近年来南禅寺进行过翻修。但其斗拱、柱子、梁枋这些较大的木质构件基本都是唐代原物。

　　因其既幸运又坎坷的命运，南禅寺在我眼中总有种不一样的美感。它偏远苍老、小巧精致。无论是斗拱柱子，还是塑像砖雕，都是原物留存，满满的唐风唐韵。内怀宝藏却内敛沉默。

　　一千余年倏忽流逝，南禅寺似乎是“不知有汉，无论魏晋”。至今它的周围也没有多少其他建筑，只有风吹过麦田与树林时扬起尘土。

　　坐在山门台阶上，看看唐梁宋瓦，听听檐下风铃的叮当，与殿内菩萨浅浅相望，才是读懂南禅寺的最好方式。

　　（二) 延庆寺

　　车子从乡道驶到村道，在村道上顺着田垄和屋舍间，绕来拐去，然后在一栋朱红色外墙的大院子前停了下来。

抬眼一看，延庆寺到了。

这时候才真正理解一句话，在山西随便走过一个荒僻的田间地头，都能遇上个国家重点文保。

　　走进院门，文保大爷迎了上来，我们说清来意。大爷利落地让我们登记一下，我们便包场专享这座金代的木构古建。

　　也许是因为佛光寺和南禅寺的光芒太耀眼，导致在他们周边的这座金代木构建筑，有点被遗忘在山野间的冷清。

　　寺院现存一座金代大殿和一通碑宋经幢。

　　大殿门柱上的一对龙王陶土面具，长着长长的犄角，硕大的鼻子，饱满的额头，坚定的眼神，威风凛凛很有气势。主打一个卓尔不群，令人过目难忘。

　　殿内的平梁构件为金代结构。依稀可见彩绘的祥云和花鸟图案。

　　大殿没有精美绝伦的壁画，没有栩栩如生的彩塑，显得有点空荡荡的。但时光就这样在这里默默流了上千年，

　　但是，院子里那古老茂盛的枣树，树下面散落着熟透了掉下来的红红绿绿的鲜枣，大殿旁边的厢房廊下晾晒的一摊摊红枣。尤其是大殿前面那一片红红黄黄的花儿，蓬勃活泼，充满生力，让整个院落生机盎然。

我们在古老枣树下捡枣，品尝带有古建辉煌的时光味道。

有枣树相伴，有花儿相随，想来这千年大殿穿越时空，是充满生机，是活着的古建，从不寂寞。

　　站古寺院门前放眼望去，山峦起伏，田畴肥沃，绿油油的菜地，金黄色的玉米，暮归的牛群，千百年来，这古寺院就这样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和生活在这里的人们相依相偎，生生不息，从过去走到现在。

这田间瓦舍间的古寺院，冷清中独具一种人间烟火气息，出世入世浑然一体，又何必分寺内寺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