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皮

王远

换皮

早上又去后山公园，缓慢游走呼吸顺畅地经过烂熟于心的林地草坪，对倔强盛开的月季花点点头，对整齐弯腰的竹排笑一笑，对松、桐、木莲、玉兰一众乔木投去永远焕然一新的敬畏目光。雾浓时，遮遮掩掩的山野表皮显得神秘，但气息似乎更清新，带露枝叶更嫩滴了；迎风的摇曳嗽响，清亮的鸟鸣，草木蒸发的独特香味……一切让你只想独占、惬意爽快。

突然袭来一阵忧伤。 老了忧伤本没啥稀奇，白发假牙、皱皮花眼都会忧伤，更别说痛痒疾病了。

而是见到一堆被砍伐的树，有碗口大小也有钵粗盆壮的，周边倒伏的枝丫乱七八糟地压塌草坪。都是活生生摇曳着歌声散发着清新气息的山岩皮肤，有呼吸有跳动，有静止有招摇；覆盖山体的浓郁青绿，倾吐自然随和的植物馨香，给人氧吧疗浴闲净素心之境。

青绿却躺下了，躺在生养自己的泥土里，用终结生命的叹息对着自己的母亲：惨遭涂毒戛然而止、并非心甘情愿！

人行步道边新立几块不锈钢牌：上书“打造优质树种木兰科”并配以精致图片，附公园规划、砍伐许可、经营范围等堂而皇之的证明印件。在这些印件面前，倒伏的树、压塌的草坪发出无声控诉：生长了几十百余年，死亡在一纸盖章的印书。

印书本不值钱的，几笔几划，值钱的是那几坨圆印。

需要圆印的地方很多：免费医疗教育、养老、就业、住房、打击假冒伪劣、法律公正、惩治腐败、预防打击犯罪……可偏偏圆印就盖在砍杀树木的指令上。轰响的锯、锋利的刃执行起这些指令来是那样酣畅淋漓！

树木有雌雄，在森林的核心地，储备入冬养分以期来年的繁衍生息，却被阉割。

龟儿子，真该把你的蛋也锤了。

见过很多动心思获利的，贪腐最遭人痛恨。工程贪腐往往重灾，这园林工程，会不会也与某种私下默契有牵扯。听人议论过：破坏也是一种油水，好好的路挖了重铺，新楼扒了重建，随处可见的形象建筑……利益都层层均沾了，只是这好好的森林，怎么也不放过！

我很反感借所谓现代文明之需去摧毁替代自然环境，尤其那些有条不紊生机勃勃的原生态环境。

树木草坪是山体皮肤，它们与土地相互作用相互庇护，维持一种良好的生态秩序。砍了又栽栽了又砍，发屁眼疯！

人老了爱管个闲事生个闲气，也知道不好，但劣根难改。有时出出气也是对自己的一点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