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的联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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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又飘飘洒洒地落下来了。

对于雪，我总是有着一种特殊的感情。

小时候，家乡穷。穷得连肚子也填不饱，更不用说有什么零食可吃了。所以，一到冬天，我就天天盼着下雪。因为在我家乡有这样一种说法：“瑞雪兆丰年”“冬天麦盖三层被，来年枕着馒头睡”。并且还有“雪像白面”“雪像白沙糖”的比喻。于是，我就常常幻想着：如果雪真的像白面，那该多好啊！白花花的面粉，做成馒头，香喷喷地让人直咽口水；或者擀成面条，浇上蒜汁，那味道，想想都让人流口水。如果雪真的像白沙糖，整天都有糖吃，那生活该是多么甜蜜呀！白砂糖，亮晶晶的，放在嘴里，甜丝丝的，沁入心脾，该是多么幸福啊！所以，小时候的我，特别喜欢雪，喜欢雪的洁白，喜欢雪带给我的美好幻想和甜蜜憧憬。每当雪花纷纷扬扬地落下来的时候，我都会仰着脸，眯着眼，伸出小手，让雪花轻轻地飘落在我的手掌心里，然后，小心翼翼地捧着，生怕它化了，并且还会情不自禁地伸出舌头去舔。虽然品尝到的只是一丝丝凉意，但心里却是美滋滋的，甜丝丝的。

稍大一点，知道了下雪对庄稼的好处。原来下雪，等于给小麦、蔬菜等庄稼盖上了一层厚厚的棉被，小麦、蔬菜就不会冻坏，而且雪还能冻死一些害虫，对庄稼的生长非常有利。所以，就对雪很是喜爱。冬天来了，就天天盼着下雪。并且常常和伙伴们在一起，堆雪人，打雪仗，在雪地里追逐嬉戏，欢声笑语充满了整个小村庄。即使小手冻得通红，小脸蛋儿冻得发紫，也毫不在意，仍然玩得乐此不疲，尽兴而归。那时候，雪带给我的是无尽的欢乐和纯真的梦想。

可是，后来，情况就慢慢地发生了变化。

那是从“文革”期间，冬天村里大兴平整土地时开始的。所谓平整土地，就是把高低不平、有坡有洼的土地通过铲高填低的办法整平，目的是便于灌溉运肥，多产粮食。平整土地时，需要先挖一条宽沟，然后把紧挨着沟一旁的熟土填进沟里。因为这样可以保证种下的农作物正常生长。那时，我才十五、六岁，因为文革前期上不了学，在家只好参加生产队劳动，靠一天挣三分工来养活自己。记得那时候冬天经常下大雪，天气特别冷，地皮冻得有一、二尺厚，用牛拉犁松土根本不可能，用镢头也挖不下去，只能用打钢钎的办法把冻土一块块撬起来了，然后再把冻土块砸碎，才能把沟填平。就这样，一锤一锤地打砸，一锨一锨地挖，才能把一块一块地整平。由于打钎时震动太大，扶钎手往往双手被震出血来。

那时，虽然我年小火大，仍然抵挡不住刺骨的寒冷。特别是下雪天在地里干活，那简直就受罪极了。雪花纷纷扬扬地飘落下来，落在我的头上，脸上，身上，很快就融化成了雪水，湿漉漉的，冰凉冰凉。特别是落在脸上，就像是小刀割一样难受。而穿的棉袄呢，又薄又烂，根本就不暖和，雪从后脖灌进去，瞬间就化成了雪水，顺着脊背往下流，简直是透心的凉。

可以说，那时因为打钎、挖土，都得用手，而手上又都没有手套，再加上天气寒冷，村里几乎人人手上都冻有裂口，砸钎破土时往外流血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可是，即便如此，村民们也不愿停下来，因为土地平整了，就意味着多能打粮，多有饭吃，多过好日子。为了多产粮食，过好日子，人们只能咬着牙，硬着头皮干下去。说真话，那时我对雪非常怨恨，怨恨它的寒冷，怨恨它的无情。

再后来，我上大学，离开了家乡，到城里成家立业。由于环境的变化，再加上工业的发展，气候也慢慢地变暖了。所以，雪就下得越来越少，也越来越薄了。有时候，一整个冬天也不会下一场雪。即使下，也是星星点点落地就化了，根本就存不住。于是，雪就成了稀罕货，成了人们盼望的对象。每当冬天来临的时候，人们常会议论：今年会不会下雪呀？什么时候下呢？并且还会时不时地瞅瞅天空，希望能看到雪花的影子。而每当这个时候，我就会想起小时候在家乡看到的雪景来：白茫茫的一片，一望无际，像是大地铺上了一层厚厚的羊绒毯。房屋上，树枝上，到处都是银装素裹，分外妖娆。孩子们在雪地里追逐嬉戏，欢声笑语在空中回荡……那种情景，真是美极了，让人难以忘怀。可是，现在呢？雪却成了稀罕货，成了奢侈品，真是让人遗憾啊！

雪，是冬天的灵魂，是冬天的精灵，是纯洁的象征，是美好的化身。它曾经带给我无尽的欢乐和梦想，也曾经带给我刺骨的寒冷和疼痛。但是，无论如何，我对雪的感情一直都是那么深厚，那么真挚。因为雪不仅给了我童年的美好回忆，也给了我人生深刻启示：无论生活多么艰难，无论环境多么恶劣，我们都要像雪一样，保持一颗纯洁的心，保持一种乐观的态度，去迎接生活中的每一个挑战，去创造属于自己的美好未来。

如今，又到了冬天，又到了下雪的季节。我站在窗前，望着雪花漫天飞舞的天空，心里在默默地祈祷：下吧，下吧，尽情地下吧！让漫天的雪花全飘落下来，覆盖大地，净化空气，滋润万物，也滋润人们的心灵。我相信，在这个充满希望和梦想的时代，雪一定会给我们带来更多的欢乐和美好！

赵广信

2024.11.25写于兰州第一场雪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