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义哥拜祭椿树王

自信人生

　　我上小学时经历的一件事情，到现在还能记得很清楚。

大年初一早上，我到屋后看人家放鞭炮，突然看到一个人抱着我家宅下的一棵大椿树，仰脸向上，大声喊叫：“椿树王，椿树王，你长粗来我长长，你长粗能打家具，我长长能撑衣裳。”他喊过了，再对着椿树作揖磕头。

我认识他，叫他学义哥，我们一个生产队，他家在我家前边王园。学义哥那时快有二十岁，个头比同龄人都低，大约一米四五这样。

我不明白，学义哥为什么抱着椿树那样喊叫，就去问母亲。母亲说：“他是拜椿树王，想长高点。”我不理解：“椿树王是什么意思？为什么拜了椿树就能长高呢？拜别的树不行吗？”那是一棵臭椿树，旁边还有柳树、榆树、槐树、桑树等等。母亲说：“老辈人流传下来的说法，椿树是树王。个头矮的人，拜了树王，就能长高。”

旁边的四奶奶插话说：“我告诉你为什么说椿树是树王。”四奶奶爱好听戏，喜欢听大鼓扬琴，闲暇时经常给我们讲故事。

四奶奶说，汉朝时王莽篡位，刘秀起兵反抗。有一次刘秀和他的兵马被王莽的军队追赶，在饥饿难耐几近绝望时，靠吃一片树林里的桑葚子补充体力跟敌人拼杀。后来刘秀恢复汉室，做了东汉的开国皇帝，他念念不忘桑树的救命之恩，御笔亲题“树王”二字，命大臣制成金牌，去那片树林里钦封。可是钦差大臣认错了树，错把金牌挂在了椿树上，椿树意外成了树王。桑树知道事情原委后，气炸了肚皮，所以从那以后桑树树干常有树皮炸裂。有一部分椿树，明知被封错了，应当还给桑树而不还，所以在树族中名声很臭，变成了臭椿。还有一部分椿树知错就改，得到了谅解，气味变香，成为香椿。

不管怎么说，臭椿树长得高大挺拔，超过其他许多树种，这是事实。臭椿树木材纹路美观、质地细腻，适合制作家具、门窗等等。我通过网络搜索得知，关于椿树王的传说有很多版本，但是拜祭椿树，期望个头高大，成了上千年来几乎全国各地民间的一种习俗。我走访了好几位老人，他们都能熟记学义哥抱着椿树说的那段顺口溜，都能举出许多乡邻拜祭椿树王的例子。

显然，这是一种带有神话色彩的传说。拜祭椿树能长高，只是人们的一种美好愿望。

我清楚地记得，学义哥青少年时期家里很穷，父亲在他幼年时因病去世，只有母亲与他相依为命。王园庄七八户人家，他家房子是最矮最窄的。偌大一处宅子，只有一间十几平方米的连锅灶房，房子里四壁空空。为了能长高，将来好说亲，学义哥几乎每年大年初一都在亲人的鼓励下拜祭椿树。遗憾的是，他的身高总比同龄人低。

学义哥虽然身小力薄，可是心眼很好。乡亲们都夸他，忠厚老实，勤劳本分，不奸不滑，性格耿直。大家推举他做生产队的仓库保管员，而且一做就是十几年，直到生产队解散。他认真负责，坚持原则，细心管理仓库，尽管家里有时缺粮，有时缺这少那，可是从来没有把公家的一粒粮食和一草一木拿回家。

学义哥快要30岁时结婚，学义嫂身高不到一米二〇。我还记得他当年用平板车把学义嫂拉回家拜堂成亲的情景。他们夫妻恩恩爱爱五十多年，一共养育一儿一女。幸运的是，儿女都是正常人的高度，其他方面都跟他们很像，唯独身高基因没有遗传。

前些天在王园旧址上的富安小区，我见到了学义哥和学义嫂。学义哥今年82岁，除去耳朵有点聋，其他方面都很健康。学义嫂比他小两岁，身体也很好。他们的儿女都有幸福的家庭。儿子在城里安了家，有时候还会接他们去城里过几天。孙子二十多岁，有了很好的工作，孙女正在上大学。女儿也是隔三差五带着孩子过来看望他们。他们住在带院子的楼房一层，房间很宽敞。他们享受国家发给的补助金，还有儿女的照顾，过着无忧无虑的幸福生活。

乡亲们都说，学义当年拜祭椿树王，没有白拜，椿树王还是有灵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