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土散文】家乡的色彩

晋城小潘

<p class="ql-block">  从南方乘飞机到西部,正好靠舷窗。两个多小时,不敢闭眼休息,巴望白云下的绿色。  </p><p class="ql-block"> 绿色渐西渐少。南边的山是青翠,从高空看下去,苑如白云下卧着的青色巨龙。北边山川大地一个色调,少了绿色的那些大地,就是我的家乡。  </p><p class="ql-block"> 家乡的绿色,也就一个季节稍多点,前面拽点春的尾巴,后面沾点秋的初始,剩余近七个月,只有一种颜色。  那是一种怎样的颜色呢?不好说,得慢慢来。  </p><p class="ql-block"> 黄色?不完全黄,跟陇上的,陕西的黄土高坡有明显差别,但不能说就不是黄土地。这是一块好几种接近于黄色的颜色掺揉交织在一块的大地。  </p><p class="ql-block"> 红色?也不完全是,猛一看,有些红,但也是从浅黄中对比才能有点红的意思,而正是那种浅黄又把红色混淆的不那么明显。  </p><p class="ql-block"> 褐色?也不对。家乡的颜色虽在黄与红之间不好分辩,但绝没有褐色那么深。  </p><p class="ql-block"> 灰色?有时像灰色,有时不像。像的时侯是沙尘暴或是扬沙天气,但也不完全是灰色,而是黄中带灰,灰中带黄的那种。不像的时侯是阳光明媚的日子。既便是记忆中有灰色土地的印象,但在这种天气,在这片大地上却找不到一寸灰色。  </p><p class="ql-block"> 那么就是土色?土有西南的红土,东北的黑土,西北的黄土,还有些地方有青土,有土才有地,那些地方土的颜色分明,红就是红,黑就是黑,黄就是黄,青就是青。而家乡的这种土色,不好形容,青不青,黄不黄,黑不黑,红不红,反正是土色。跟人的皮肤可以比较,说他面黑如锅底,这种土色正好是那种久搁不用的锅底;说他面黄如菜,这种土色就是那干枯了的菜叶;说他面红耳赤,这种土色恰是那种久病了的人刚有点起色的模样;说他面如土色,对,就是那种大病不愈的、将死不死的,或是受到极度惊吓的人脸上的那种土色。  </p><p class="ql-block"> 但这片土地的色彩跟贫瘠无关,它很肥沃。 </p> <p class="ql-block">  在这块不好形容色彩的土地上,遍布村落人家。人们居住的房屋色彩同样不好形容。好在,这些房屋与这块大地同在。  </p><p class="ql-block"> 房屋的格局不细说,单说它的色彩。  南方够绿的了,而且常年绿,山岗、柔水、落日、森林、花蔟,占尽天时地利。春早,夏长,秋迟,冬暖,享够四季绿景。那些村舍,白墙青瓦,或青壁红顶,轩窗朱门,被荷塘、稻田、菜地、爪地、豆地、果园,犹如“杏花春雨江南”那样的田园簇拥着,赏心悦目,养眼润肺。  </p><p class="ql-block"> 绿色多的地方,苍茫也是绿色苍茫。  </p><p class="ql-block"> 而我的家乡的房屋,如果乘飞机从高空鸟瞰,房屋却溶于大地,跟大地一个颜色,难分难辨。  </p><p class="ql-block"> 盖房屋时,就地取材,用分不清色彩的土,干打垒起分不清颜色的土墙,又厚又高,墙里面是屋子,院子方方正正,好似火柴盒子,把人围在里面。好在,这种盖房造屋已是上上辈子的事了。那时盖这种房屋一来为了遮挡狂烈的西风,二来防土匪抢盗,三来打算久住传世,在那样的时代,不足为怪。  后来,有了土坯墙,还是就地取材,房屋的颜色跟土地的颜色一样。再后来,白灰墙出现了,那是这块大地上房屋唯一色彩明亮显眼过的一段时期。夏天,在田野的后面,或是中间,坐落着村庄,升起几缕炊烟。村前庄后、河沟路边的白杨树,屏障似的包围着村庄。麦田的绿浪尽头,远远就能看见那些在阳光下闪着光的白墙,虽是单一的白,却是万绿丛中一点白,毕竟夺人眼球。冬天,一片枯黄中,那些白色墙壁给凋敝的寒冷增加了不少明亮。不过这种明亮很快就消失了,原因是经不住风吹雨淋,剥落很快,墙壁上东一块西一块露出土色,剩下的还被雨淋的白不白黄不黄,破落不堪的样子使人们毫不留情地抛弃了白色。  </p><p class="ql-block"> 再后来,直到现在,房屋的墙和院墙被砖头代替。砖是红的,可红的不显眼,烧砖的土还是那些分不清颜色的土,盖出来的房屋颜色在风吹日晒雨淋的侵蚀下,复又归于土色,与大地一样,在蓝天白云下,在西风怒吼中,显示着永远的单调。  </p><p class="ql-block"> 那些房屋,虽不能跟西方荷尔德林诗中描写的“人充满劳绩,但还诗意地栖居在这片大地上”相比,但毕竟是这片色彩不够明亮的大地上人们的居所,繁衍生息了一代又一代。  </p><p class="ql-block"> 只要有栖身之所,就是家,而有了家,那怕是土地色彩再不够明艳,也能活出五彩缤纷来。  </p><p class="ql-block"> 这片大地上短暂的绿色是从每年的春风开始,东河西河、南北平原,人们把大地一点一点描给成绿色,然后是绿色苍茫,绿色辽阔,苍茫辽阔成金黄,人们再一点一点把金黄这种更短暂的色彩从这片大地上抹去,一描一抹,描抹出了全国商品粮基地和蔬菜基地。土地的色彩明亮与否无关紧要,有养育这片大地的祁连山如一抹青黛亘古地漂浮在天空的南边,它是保障这块大地绿色的源泉,这就是上苍给这块大地的福祉。  </p> <p class="ql-block">  那几个月的绿色走后,树上的落叶枯黄得跟大地同色;树干粗糙得跟大地同色;茂盛过的水草、风中摇曳过的芨芨跟大地同色;山上的石头、山皮上的蒿子、山湾湾的沙棘跟大地同色;河边的柳丛,柳丛里奔跑的兔子跟大地同色;房屋的墙、房屋的顶跟大地同色;人们脸上的皮,白的不是太白,黄的不是太黄,红的不是大红,黑的不是太黑,跟大地同色,有时连天空,灰一阵,黄一天,有时灰黄不清,天与地同色。 </p> <p class="ql-block">  人们的生活,虽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但跟大地同色。  </p><p class="ql-block"> 在这片色彩不太好的大地上,高高在上的永远是朝阳、白云、炊烟、鸟群、落日、明月、星光、雪山,而不是城市的高楼大厦。  </p><p class="ql-block"> 没有南方的绿色苍茫,小桥流水,红顶青壁,白墙绿苔,但所谓的天色苍茫,辽阔雄浑,大概就是家乡的这种色彩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