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尾草的嬗变

郑道海

郑 道 海

狼尾草，是湖北农村最常见的杂草，它生长在田埂、路边、荒野等干旱贫瘠的土地上，属于那种＂给点阳光就灿烂＂的贫贱草。

如今它摇身一变，成了风景草、绿化草、生态草，公园、小区、景观路等随处可见它的身影。

‍狼尾草的过去、现在和＂逆袭翻盘＂，说明看似简单的狼尾草其实它不简单。

‍上世纪七十年代，有一部电影叫《决裂》，这个经典桥段讲的是电影中的中间人物，知识分子孙教授在给学生授课时大讲特讲、拿腔拿调反复讲马尾巴的功能，令人捧腹大笑，至今记忆犹新。今天笔者想借用一下，随笔写下＂狼尾草的嬗变＂。孙教授讲的是动物，笔者讲的是植物。

狼尾草，禾本科狼尾草属多年生草本植物，因花穗的形状和狼的尾巴相似而得名。

‍卾西地区，人们常常把狼尾草当作＂狗尾巴草＂。《诗经·小雅·大田》中，有这样一句＂既坚既好，不稂不莠＂。据考证，“莠”是指狗尾巴草，而“稂”则是狼尾草。

‍实际上，路边常见的狼尾草，跟＂狗尾巴草＂是亲戚，只不过它的个头更高些，花穗也更大些，有长长的“芒”，而且那“尾巴”看起来有些硬朗，不似狗尾巴那么柔和。因此，有人也称狼尾草为＂大狗尾巴草＂。值得注意的是，这几年，经过改良后的狼尾草颜值更高，用处也多了不少。

鄙人认识狼尾草，是从当放牛娃开始的。

‍上世纪六十年代，集体耕牛下放到农户喂养，读小学的我，放学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牵着耕牛沿田埂走几圈。春季，春雨无声滋养万物，狼尾草生发浅绿色的新芽，在阳光雨露的沐浴下，疯长，一天一个变化，到处绿油油的。牛边走边吃，几圈下来，肚子吃得饱饱的，我在牛背上几本连环画书也看完了，夕阳西下，哼着儿歌回家。

‍此场景正应了宋代诗人雷震的那首《村晚》所写：＂草满池塘水满陂，山衔落日浸寒漪。牧童归去横牛背，短笛无腔信口吹＂。诗人是带着一种欣赏的目光去看牧童、写村晚的，山水、落日、牧童、短笛，画中景、画外声，将一幅饶有生活情趣的农村晚景，跃然眼前。

‍可在我幼小的心灵里，只知道狼尾草能喂牛，即饲牧功能，牛吃饱了，我的任务就完成了，哪里有狼尾草，哪里就是牛的＂餐厅＂，对放牛的快乐和浪漫着实感受不深。

狼尾草，茎秆直立，丛生。能长到一米多高，比狗尾巴草要高大一些。其叶鞘比较光滑，包裹着茎秆，而且植株上部的叶鞘，明显要比它的节间长一些。狼尾草植物意义，使它有了第二个功能，即柴草功能。

‍当我长大，能拿得起一把镰刀时，放学后的第一件事不再是放牛了，而是到田埂上砍柴。到了秋冬季，狼尾草进枯萎季，便磨好刀，沿田埂挥刀作业，一手扶着马尾草茎秆，一手持刀砍马尾草根部。砍马尾草也有一点点技窃，必须平土砍，意义有两点，一是能将叶鞘和茎秆同时砍入，提高工效；二是茎部木质化形成早些，好砍省力些。最恼火的是其＂芒＂，毛茸茸的，枯萎的花穗弄得满身都是，浑身痒痒的，弄到眼睛里更难受。上世纪六十年代末期，连年干旱，地又缺肥，田里收成差，生产队将仅有的稻草卖到棉产区充当集体经济收入了，绝大多数农户没柴烧，有的将牛粪晒干后烧火。在这种背景下，马尾草就是农民灶𤎌里＂最后一根稻草＂，遇到田埂有马尾草砍柴者都趋之，将其砍得一干二净。近半个世纪过去，对马尾草的柴草功能仍记忆犹新。

人们认识狼尾草这种古老而悠久的植物有一个过程，对于它的功能认识也是不断提高的。比如绿化功能、美化功能、医药功能及生态价值、经济价值等认识就是近几年的事。狼尾草耐贫瘠、耐盐碱，是改良土壤和保持水土的优秀植物材料，在园林绿化方面的作用越来越明显。在湿地、溪边、沼泽地和水塘周围，狼尾草能够有效固定土壤，减缓水流速度，保护湿地，减缓水土流失，在生态环境保护方面崭露头角。同时，其根系还具有吸附污染物质的能力，能够净化水质，改善水域环境。狼尾草还是许多昆虫和鸟类的栖息地和食物来源，对于维护生物多样性具有重要作用。

狼尾草是我国本土植物，抗病能力强，病虫害少。近几年在居民小区、大型主题公园、景区景观长廊都可以看到狼尾草的身影。‌狼尾草在城市绿化带中大面积栽植，形成视觉冲击力强的绿色屏障，美化环境并净化空气。狼尾草根系发达但无侵入性，适合用于屋顶绿化项目，能够增加建筑物的绿色覆盖面积。狼尾草在城乡间的美化功能不可小觑。

天生一物必有用！

‍狼尾草，在农民眼里，它是牛吃的草，灶𤎌里的柴烧；

‍在园艺师眼里，它是当下草中的战斗机，绿化美化、生态环境的天花板；

‍在中药师眼里，它是道地药材，根茎入药，性味甘平，是清肺止咳、凉血明目的良药；

‍在种草专业户眼里，它是商机，当别人怀疑时，他巳经育种并改良品种了，当别人种狼尾草时，他巳经上市赚钱并创业成功了；

‍在文人墨客眼里，它是田园牧歌，是乡愁，美仙子，摇曳的狼尾草，如诗如画：＂天街小雨润如酥，草色遥看近却无。 最是一年春好处，绝胜烟柳满皇都＂。

‍狼尾草在草类植物中，其名字很乡土，没有马尼拉、高洋茅等草名浪漫，也没有粉黛乱子草那样自带光环，长期以来，名不见经传。又因为它长在田埂和路边，与植物和庄稼争光、争肥，人们有时还有几分嫌弃。但当下它当下与粉黛乱子一样，成了人们逛公园必打卡的一景。

‍狼尾草的嬗变给人启示，使我想起了北宋传奇状元宰相吕蒙正流传了1000多年的千古奇文《寒窑赋》中的段子：天不得时，日月无光；地不得时，草木不生；水不得时，风浪不平；人不得时，利运不通。人道我贵，非我之能也，此乃时也、运也、命也。

‍狼尾草遇上了与时俱进的好时代、潮时代，遇到了慧眼识珠的园艺＂伯乐＂，也得益于人们对农业多功能认知的提高，该它出圈、该它走红、该它开挂了！

　　2024年11月25日于宜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