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怨家族》 二、伯父还乡

广宙

<p class="ql-block">“我伯在西安工作呢!”这句简单的话,曾是我儿时在伙伴面前炫耀的资本。然而,对于年幼的我来说,西安如同天边的星辰般遥不可及。伯父的模样,在我的记忆中也变得模糊不清。那时交通不便,家中若有事相商,唯有书信往来,往往要等上十天半月才能收到回音。听父亲讲,1962年祖父辞世时,未能及时通知远在西安的伯父,伯父也因此未能归乡送别。直到1974年,奶奶去世时,常宁镇才有了发电报的便利,伯父与二姐得以及时返乡,为奶奶送行。而在祖父逝世三周年之际,伯父虽曾短暂回乡,但彼时我仅两岁有余,对这段往事并无深刻印象。自此之后,伯父便鲜少回乡,直至多年后……</p> <p class="ql-block">在我的记忆中,伯父首次回乡是在1972年盛夏。那日,我和奶奶正在麦场上晾晒麦草,二伯家的小儿子突然跑来,对着奶奶喊道:“二婆二婆,我四大昨天回来了,住在我们家呢!”起初,奶奶并不相信,后来才得知这竟是二伯的诡计。原来,二伯曾试探性地给伯父写信,谎称奶奶去世,意在测试伯父是否会被其言语所左右。伯父归来后,得知真相并未生气,反而对二伯言听计从。这次试探的成功,让二伯愈发肆无忌惮,心中盘算着更多的鬼点子。</p> <p class="ql-block">童年时,父亲曾数次前往伯父家,每次归来总能带回不少美食,还有几个姐姐穿过的旧衣,以及伯父赠送的新棉鞋,全家因此欢欣鼓舞。那段时间,二伯与伯父关系密切,二伯的大儿子铜飞也曾造访伯父家,带回的礼物甚至比父亲带回来的还要丰富。二伯比伯父年长几岁,曾在解放前赴西安求学,只因大哥曾是国民党镇长,受此牵连,被划为四类分子,屡遭批斗。而家族中唯有伯父在外工作,未受波及。二伯心中不忿,便想通过编造奶奶去世的谎言,试探伯父的态度,从而在家族中谋取更多的话语权。</p> <p class="ql-block">二伯在家族中地位显赫,既是识文断字的智者,亦是旧社会国民党镇长之弟。大哥早逝,三伯英年早逝,留下两个儿子,由上门女婿抚养,我们称之为保大伯。伯父排行第四,父亲则为第五,其余还有六爷家的六爸和七爸,年纪尚轻。爷爷去世时,父亲正值壮年,而伯父远在他乡,家中大事小情皆由二伯做主。那时,家中无论种植何种作物,年终粮食是否充足,皆需向二伯请示。记得有一年,家中饲养的猪不幸病亡,二伯不仅协助处理,还在集市上售卖猪肉时,巧妙避开红卫兵的搜查,最终挽回部分损失。二伯确实在家族中扮演着举足轻重的角色。</p> <p class="ql-block">伯父与二伯彻夜长谈,洞悉了二伯的种种用心。翌日清晨,伯父匆匆返回我们家,全家上下无不欣喜若狂。在我眼中,伯父无疑是来自城市的高官,举止温文尔雅,讲究礼仪。那几日,我如影随形地跟随伯父,心中暗自立誓,长大后也要像伯父一样在城市工作,读书学习的种子从此深植心底。伯父在老家逗留的十余天里,还邀请了村北的德江二爷。德江二爷曾是我们家的长工,与爷爷共同劳作,情谊深厚。那几日,二爷与我陪伴伯父游历村庄内外。伯父提议去村东沟的水库钓鱼,带上鱼竿和水桶,来到水库边,我挖来蚯蚓作为鱼饵,兴奋不已。这是我第一次目睹钓鱼的全过程,伯父与二爷钓获颇丰。回家后,伯父耐心地教我如何宰杀和烹饪鱼类,尽管鱼刺难以剔除,但鱼肉的美味却令我难以忘怀,这一幕至今仍历历在目。</p> <p class="ql-block">在此之前,伯父与二伯关系亲密,二伯时常在村民面前夸耀:“老四(指伯父)虽然在外面做事,但我说一他不敢说二,我说东他不敢说西,凡事我都能够掌控。”村民们也认为二伯是个能干的人。此外,二伯曾试图说服伯父交换孩子。二伯膝下无女,仅有六个儿子,而伯父则有五个女儿,无子嗣。二伯借机劝说伯父,认为无子将断绝香火,建议将他的小儿子过继给伯父,换取伯父的一个女儿。据奶奶所述,伯父与伯母一度心动,准备交换,但最终未能成行。二伯对此极为不满,认为奶奶和父亲从中作梗,遂设法拉拢伯父,挑拨家族内部关系。果然,1973年,在二伯的主导下,一场纷争导致家族内部分裂,影响了两代人的关系。自此,伯父与二伯的关系彻底破裂,情感的天平逐渐向我们倾斜。</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