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职业】曾经的一段职业往事

风雲(成)

2000年冬，午夜的街道行人稀少。北风有点大，直往衣领灌，我不禁打个寒颤。我对随同的队友说:“巡完这一片，就去宵夜档弄点吃的吧！天气太冷了。”

走到车城的位置，一个身影在夜色中踉踉跄跄，随后倒在路边的绿化丛中。我与队友上前，还没凑上去，一股难闻的酒气就已往鼻孔里面钻。我皱了一下眉头，下意识地用手掌在鼻子前扇了几下，唉，又一个“酒鬼！”

沟通中，他的意识还算清晰，只是掌控不了自己的身体。队友搀扶他的同时，顺势摸了一下他的口袋与腰间，没有可疑物品。让他打电话告知家人，来人把他领回家。他推托着说手机不知何时弄丢了包括钱包。我说这么冷的天气，你准备在这路边睡吗？一晚冻死你。他的手在身上的口袋扒拉一遍，最后在上衣的一个里袋翻出一个小本子。拿过来一看，上面记录着一些联系人及电话号码。一个小本子这么小心翼翼地装在衣袋里，他说的手机与钱包丢失的情况，应该是子虚乌有的。

依照本子标注“家”后面的号码，我拿出手机拨了过去。几轮“嘟嘟、嘟嘟……”的声响后，终于那边传来“谁啊？”的声音，一个疲倦的女声，我想应该是这醉汉的妻子。我将这边的情况简要跟她说了一下，忽然那头的声音爆炸般响起:“不用管他，让他死在外面好了。”我听出这个女人的无奈与失望，她挂了机，这种情况她应是习以为常了，但我却是不忍心再拨过去了。

看着眼前的这个醉汉，他是谁家的儿子？谁的父亲？又是谁的丈夫？是什么原因令到他在这寒冷的冬夜独自买醉？又或许这仅是一个无家庭责任感，嗜酒如命的“酒鬼”？

一天午饭后，我们在休息室。忽见陶瓷城停车场的保安夺门而入，身后一名大汉手握一截铁管追赶，几名队友反应过来上前制止。应该没有控制好力度，最后导致这个大汉大腿骨折。

事后了解到原委，大汉是货运司机，在陶瓷城等货拉的，因停车收费与保安发生争执，演变冲突进而追赶。保安员与我们相熟，了解地形，当身处下风时，跑向我们的休息室。

造成后果，不论谁对谁错。最后由我们几个队友与保安员共同负责那个司机的医药费用。那时候我很不解，我们只是在履行职责制止不法，过程中很难预判与控制结果，怎么说所里也应该分担一些责任吧？工作中，这种作为与度的把握，真不好把控，所以偶尔会有消极的情绪，抑制的行为。

一次，俩名队友工作中，深夜的一栋楼道里发现俩名男子行踪可疑。上前盘问的过程中，做贼心虚的男子忽然掏出喷雾剂，朝队友喷洒，最终被一男子逃脱。检查另一被擒获男子身上的背包，包里有开锁工具及几叠百元大钞。事后与当事的一位队友闲聊，我说如果当时是我遇到那个情况，被那小贼喷了一脸的辣椒水。首先让那被抓到的小贼饱餐一顿拳脚，押回的过程中创造机会让他逃走，最后不将赃款上报，占为己有以作补偿。我说这些话不知道是调侃在发牢骚，还是我那时心里真实的想法。

都是俗人，有些队友的想法更接地气，但又让人啼笑皆非。

一天上班的时候，一队友与我闲聊。他说昨天晚上自己整夜难眠，我问何因。原来昨天晚上下班前，他遇到陶瓷城搬运队的老板，这个老板醉醺醺步行回家。这个老板可能刚收款回来，衣裤口袋都塞满捆捆钞票，目测可能有20多万。这队友于是上前提醒并想搀扶，不料这老板不领情，还口吐狂言，说放心在这地界没有人敢打他口袋的主意。

这位队友说，当时心里抗争了许久，真想把他给“劫”了。下班回到家后，越想越后悔没有付诸行动，导致整晚睡不着觉。我笑道:“如果你真行动了，恐怕你将会有许多个夜里睡不安稳。”这队友说，天黑人稀，监控又没有普及，加上喝醉的人，行动后完全可以全身而退。而且我们内部都知道，其实那个年代破案率只在百分之三十。而且这个搬运队老板的收入多少有些不义，这个片区的搬运都被他垄断了，现时这个搬运队也是他哥以失去自由为代价打拼回来的。就算“劫”了他，良心上的谴责也不重。

如今回想当年“天马行空”的念头，毫无束缚的思想，真的会忍不住会心一笑。

辖区里，有一段近2公里的国道线穿过，两边绿化带宽阔绿植茂密，是休闲散步的好去处，但也衍生为一种职业的理想场所。此种职业虽列为违法，但如果市民反映强烈投诉多了，又或许上级有要求，我们才进行清理行动。我们只眼开只眼闭的工作态度并不是“懒政”，皆因此类职业自古以来就存在，近代以来也是禁而不绝的，今天刚打击，明天又重来了。再说都明白，水太清，就无鱼了。

其实每次开展打击，我都感觉到道路两旁的绿化带里没了往日的热闹，少了往日的“繁荣昌盛”，所以每次都收获甚微。或许一些有团伙组织的，有关系背景的早早已收到风声，只剩下那些“散兵游勇”后知后觉而落网。

有次我把守一路口，只见一妖艳女子，狼狈不堪，手中提着高跟鞋赤着脚狂奔而来，我故意放开“口袋”任她而去。这是我那段职业生涯中唯一的一次“渎职”。我心里明白，像这种“散兵游勇”的“失足女”生活最为不易，她们许多都是白天在工厂上班，晚上了才出来招揽“生意”，我想不是生活迫于无奈，她们也许不会走上这条并不光彩的路。她们能到工厂上班，说明并非好吃懒做之人。这种牺牲自己自尊与身体为职业的女性，亦不算大奸大恶之人，面对她们有时难免有恻隐之心，很难做到铁石心肠。

这段职业维持的时间不长，但给我的触动不少。我真正成长也是从此开始，认识到自己的性格与缺点，以及知道自己的追求。我生性喜好自由，喜欢简简单单的生活与工作，半生以来我大部分的职业，都是选择自由职业，我讨厌那种勾心斗角的职场，屁大的单位有多少利益冲突呢，搞得好像“逐鹿中原”般，我向往那种简单的生活，简单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