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赵俪生与郭沫若的冲突</p><p class="ql-block">荆 竹</p><p class="ql-block">(本文原载《华兴时报》2011年12月30日)</p><p class="ql-block">当时光进入2000年的时候,历史学家赵俪生(1917——2007)在他晚年撰写的经典著作《篱槿堂自序》中说,他从小就对郭沫若的文章有非常的好感。上初中时,便读到他的情书集《落叶》,对书中“你那飘浮在逝水上的落叶啊”的诗句,常常吟诵不已,并读了他的短篇小说《叶洛提之墓》,那是一篇“盗嫂”的故事。还阅读了他早期的翻译作品《茵梦湖》,开头几句到晚年仍能背诵出来,“一日晚秋薄暮,一老人衣冠楚楚,徐行走下城市”……这一切,都说明赵俪生对郭沫若并无反感。那么,又是什么原因使他俩发生了冲突呢?</p> <p class="ql-block">那是建国初期,赵俪生刚调往新成立的中国科学院编译局工作。当时,赵俪生是院长副院长学习小组组长,但郭沫若、陈伯达不在院部学习,郭沫若在中南海与周总理一起学习,陈伯达在中央党校学习。所以,一开始赵俪生与郭沫若并没有接触的机会,但赵俪生被指定与编译局局长们一起列席院务会议。只列席,不发言,也没有表决权。这就为赵俪生提供了“静默观察”之机会。赵俪生亲眼看见郭沫若拍着桌子训斥物理学家吴有训和社会学家陶孟和两位先生。吴有训性子急,火气大,不服,每次遭训斥时就跳起来与他吵;陶孟和则安安稳稳地承受着这种凌辱,其状甚惨。郭沫若的夫人于立群当时并不是科学院人员,但也搬一把椅子坐在郭沫若身后帮腔,说三道四。赵俪生对郭沫若这种官僚做派非常看不惯,忍不住了,就写信向人民日报反映,人民日报的有关人员约他去谈了话。事隔一个月,赵俪生收到人民日报一封复信,复信分两段,前一段是“应酬”的口气,后一段还应用了毛主席的话,意谓不要拿“敌对”态度去对待自己的同志,否则就“站到敌人那方面去了,仅供参考”!赵俪生当时尚年轻,才30岁出头,他的这一举动只不过是“初试锋刃”罢了。</p> <p class="ql-block">另外一次与郭沫若的冲突是为了一篇文章。当时,赵俪生与文学史家叶丁易合编光明日报上的一个副刊——《学术》。有一天,叶丁易对赵俪生说,请你们院长写一篇文章吧。赵俪生就找了一个机会给郭沫若说了,郭沫若一口答应了。没过几天,郭沫若就把稿子交给了赵俪生。题目是《蜥蜴的恶梦》,文章不点名地骂了甲骨文学家董作宾与考古学家郭宝钧,还说这样的人只能到台湾去“殉葬”。这下,赵俪生犯难了。董作宾1949年已去了台湾,挨骂关系不大;可郭宝钧就在本院考古学所担任研究员,这样骂合适吗?赵俪生与叶丁易商量,认为郭沫若的文章还是请他自己斟酌修改一下,赵俪生去给郭沫若说了这个意思,郭沫若很不客气地说:“你们嫌不好,给我拿回来,别的报刊会要的!”二位没有办法,只好“原文照登”即是。</p> <p class="ql-block">这件事让赵俪生憋了一口气,在脸色和语气上都能觉察出来。编译局的杨局长看出来了就问赵俪生,赵俪生憋不住了就“竹筒里倒豆子”统统说了,而且是在办公室说的,于是被别人听见了,就连忙给局党组汇报了。后来局党组书记恽子强(革命先烈恽代英的弟弟)温和地悄悄对他说,“以后有什么事到我这里说,在办公室人杂,传来传去,会产生影响的。”赵俪生一下就全明白了。</p> <p class="ql-block">赵俪生的作法是史家风骨,没有一丝乡愿之气。赵俪生不习惯和郭沫若打交道,愤而辞去中国科学院的职位,遂接连写了三封辞职信。当时去留之事全部依靠组织安排,自己已经没有辞职这一说了,可是赵俪生还是走老路,坚决辞职。他的辞职信没有按程序走,是他自己将辞呈直接面交给郭沫若秘书的,这就有点“挑战”的意味了。当然,郭沫若也不是吃素的,就在赵俪生的第三份辞呈递上去的时候,编译局的同志交给他了一张印有“中国科学院便条”的纸,上面写着:“编译局编译赵俪生三次请辞,应予照准。郭沫若。”</p> <p class="ql-block">赵俪生是典型的山东人,耿介坦率,直来直去,让人感觉这位学者个性崚嶒,有一种宁折不弯的孤傲之气。这样,赵俪生这一辈子与“创造社”的主将郭沫若碰了一下头,虽然并未碰得头破血流,以失败而告终,但赵俪生的人格却胜利了,其精神是愉快的。赵俪生的霸才,风骨,已经成为不可复制的绝响。</p><p class="ql-block">2011年2月11日于风声楼</p><p class="ql-block">(本文图片来自网络,圆形图片为郭沫若,方形图片为赵俪生。)</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