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尘四客

阿强

　　同窗四个，都是农民的儿子，读书成绩也都优秀。重点高中毕业，整个年级七个班竟然没有一个人能继续升学。

张笑读高中，父母本就不同意，没有考上大学，更是无力再负担，张笑坚持要复读，所需费用自已出面向亲戚借。

李谈收到复读通知，父母赶紧让李谈的姐姐送李谈去学校，家里负担再重，咬着牙坚持一下，不到万不得已，决不能放弃。

陈风父母早逝，哥哥已经成家，生活也过得去，王风母亲临终前，特意嘱咐王风的哥哥，陈风从小聪明，一定要把陈风培养成材。

凌云是家里唯一男孩，父亲是农村手艺人，接到复读通知，凌云母亲特意做了一顿丰盛的晚餐，高兴得如同过节。

四个人一起商量，考大学有难度，不如去考高中中专，离开农村吃上商品粮是首选。复读一年均如愿，三人报考经济类专业，凌云则上了警校。

一、铮亮的皮鞋

张笑中专毕业留在了学校，凭着自己出色的能力，一步步从校团委，升至副校长、校长，学校也从中等职职业学校，升为高等职业学院。

张笑衣着朴素，唯有一双皮鞋，天天擦得金光铮亮，从不穿别的鞋；张笑少年时期的梦想就是长大以后，能穿上皮鞋，不能象父亲那样，一年四季穿着草鞋，干着农活，家里还是穷苦。

张笑成了职业学院的书记，职业教育很受重视，办学规模不断扩大，市中心的校园已经容不下，学院开始整体搬迁。

新的学院建成，张笑第一次走进学院，满满一腔自豪感，崭新校区，办公楼、教学楼、宿舍楼、综合楼、食堂、操场和体育馆排列得整齐漂亮，而我是这里的主人。

学院占地面积五百亩，近万学生，近千教职工，学校后续的建设、一万多人的吃喝拉撒，张笑事无巨细必躬亲。

张笑平时很低调，回到老家变得张扬，绝口不提年轻时的窘困，尤其是在一群亲戚朋友面前，什么你们这点收入怎么生活啊、学历这么高有什么用啊、我一双皮鞋几千啊、村里出去的人普遍都不怎么样啊。

有一天，张笑家的门被敲开了，来者是同村人，在同一座城市经商，拿出一捆钱，想让张笑介绍一点学校的生意，张笑极力推脱，最后很不情愿地收下。

张笑仍旧简朴，住房还是很早的时候，学校里分配的那一套，只是一双皮鞋，从最初的几十，换到几百，再换到几千，最后换到几万，其中有一双十几万。

李谈是张笑最好的同窗朋友，张笑临近退休时，李谈突然接到张笑夫人的电话。张笑夫人说，这个土鳖，判了个无期，这下子恐怕牢要被他坐穿了，李谈你去监狱看看张笑吧。

二、夭折的雄鹰

陈风德智体全面发展，中学时代一值都是班长，上了中专却一个班级职务都没有轮上。

陈风一米七五的个子，仪表堂堂，逢人都是笑容满面，私下里喜欢和同学开个玩笑，但不过于和同学们接近，课余时间都用在体育运动上，到了第三个学期，陈风又当上了班长。

中专毕业了，陈风被分配在一个主管全县经济工作的单位。凭借陈风来自骨子里的好胜心和出色的社交能力，陈风在工作中积极表现自己，在领导面前尽力展现自己，很快就从职员做到了科长。

搞经济免不了到处赶酒席，1998年陈风染上了肝炎，病愈以后，陈风单位的领导升任县长，三年后又升为书记，陈风成了副县长，主抓全县经济工作。

书记离开，陈风受到排挤，朝九晚五地上着班，三年后升迁的书记一纸调令，陈风成了省厅的办公室主任。

陈风女儿才上小学，夫人一时半会在省城也没有合适的单位，只能把女儿寄养在一户知识分子家庭里。

办公室主任也是一个具有挑战性的位置，陈风的酒量也是出名的，加上陈风豪爽风趣的性格，再加上陈风对未来的向往，陈风在酒局上总是让大家尽兴而归。

陈风还很年轻，春风得意，前途更是不可限量，亲戚朋友同学都为陈风翘起了大拇指。

一个傍晚，李谈接到了一个电话，对方说陈风去世了，明天去参加他的葬礼。李谈吃惊，问及，对方说陈风肝病暴发，厅里第一时间就找到了肝源，但没有更换成功。

不知何故，三年时间了，陈风的女儿还寄养在那里，陈风去世，她美丽的夫人就把她带走了。

三、迷途的骏马

凌云长得英俊，吹得一手好口琴，在二十世纪八十年代，有的人说，这是靡靡之音，李谈此时还没有要回想过去，过去的路跟短，前方的路漫长，这琴声听起来确实是有种奇怪的感觉：美酒加咖啡，我只要喝一杯，想起了过去，又喝了第二杯，明知道爱情像流水，管他去爱谁，我要美酒加咖啡，一杯再一杯……

凌云象是情种，有意无意地接近女同学，高中时期长时间追逐一位漂亮的女生，谈着似有似无的恋爱；凌云象是一个浪子，胆量也很大，复读其间，有一个女老师教哲学的，刚大学毕业不久，长得非常漂亮，凌云经常去老师宿舍请教问题，还会透露一点哲学模拟考试后的情况，神秘兮兮又满脸堆笑，有个花边消息就在同学之间传了开来，凌云在追求老师。李谈问过凌云，凌云说这怎么可能呢，不过老师确实漂亮。

凌云警校毕业，分配到公安部门，很久没有他的消息了，有一天凌云突然来找李谈，李谈来到单位门口，一辆高档的崭新吉普车停在那里，车上坐着张笑和陈风，凌云请大家吃了一个简单的晚餐，就带大家去他的单位、他的宿舍，请大家参观、喝茶，此时大家的工资才几十块一个月。凌云不是那种很能说会道的人，他用行动来表现自己，李谈静静地给凌云，伸了一下大拇指。

又很久没有凌云的消息了，这次更久，已经有好多年，陈风和凌云是隔壁村的，从小就认识。李谈碰到陈风，陈风说，凌云可能被毙了，凌云伙同他人，从南方盗高档汽车，到北方卖掉。真可惜啊，凌云的孩子还在襁褓之中。

陈风说的是事实，以后的几十年，李谈再也没有了凌云的消息。

四、独上高峰

李谈退休，单位为李谈举办了一个欢送会，过两天是重阳节，李谈想去登北高峰，夫人出门旅行未归，想来想去竟然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同伴。

想当年，笑谈风云四兄弟意气风发，曾一起登上北高峰，临壑而立，李谈说，看到一座庞大城市变得如此渺小，兄弟们有什么感想，张笑说，世界尽在脚下，陈风说，高处景色尤佳，凌云说，路人象是蚁虾，李谈道，俯看人间繁华。

李谈独自一人登上了北高峰，望着峰下耸立的高楼、往来的车辆、蚂蚁般的行人，李谈心生感慨，被人寄于厚望，往高处不断行走，只有先护自己周全，才能护他人平安幸福，共赏世间美景。

图片来自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