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藏札记》（节选）——八廓街/布达拉宫/大昭寺

雨田

—八廓街—

凌晨三点还没睡着，头有点疼，是高反，起来找出耳机，听了冥想音频，睡着了。五点半，身体自己醒来，进行了一个小时的静坐，觉察身体气流通畅，内心安定。

窗外鸽子扑棱着翅膀飞过，又站在远方屋檐下咕咕叫着，我决定带着单反下楼去看看这座古城。

走在八廓街的转经人流中，就想流泪了。男女老幼手持转经筒，流苏飞旋。口中喃喃经文不绝。这人流又变成一股超大的转经流苏，绕着布达拉宫飞速旋转。一股看不见、摸不着的力量，主宰着这一切，有条不紊运动起来，若你想了解生命的奥秘就进入这旋转的能量吧。这能量打破了头脑中的想象，这能量让人想依寻，这能量让人肃穆，这能量让人不再浅薄地活着。人们越过我的影子，越过我的镜头，越过我的目光，兀自前行，我被他们穿透。

朋友发信息问我要去哪里，我脸没洗、牙没刷，跟着心的方向流动。没想到，拉萨第一天早晨竟是这样的。一群一群的鸽子咕咕噜噜着盘旋起飞，我自由了。

那是爱。就像清晨的八廓街被眩目的阳光照进来，一切都清澈、宁静、有序，阳光如大爱，不容分说，包裹住你，让你安详，让你闭眼，让你去爱。

—布达拉宫—

每个人心目中的布达拉宫存在于潜意识中，早已被旧有认知和已知概念预定，就在生命的某个节点等着你相遇而已。

像钟乳石一样挂下来的牛乳涂层，厚达两米七的宫墙，可以呼吸和防水的牦牛帐篷，光滑的木楼梯，幽暗的通道，神秘的大殿，镶满宝石的灵塔，灵塔上有拳头大的珊瑚、大象脑袋里生出的珍珠，所有墙裙壁画都拿矿石磨粉或者金粉勾勒。

有多少生命在这样幽暗的宫殿中一生只画一幅画。有那么多泛黄陈旧的经书，一页千金。我看到了仓央嘉错的生活，体会到了他文字中的窒息和压抑。

我听到了有另一种喃喃不停的语言低声念诵着我不懂的奥秘。我看到绣品从高高的大殿空中垂吊下来，金丝银线、串红缀绿，上面绣着我不懂的蚯蚓一般的曲线文字，那文字里也有秘密。我看到了一群和我想象中完全不一样的人，他们摇着转经筒坚定地过着他们理解的生活。

我听说“达赖”的意思是“大海”。还有，我感受到一种穿越千年的意识，在无声表达着自己。

—大昭寺—

我看到了瓦蓝的天空下金顶刺目、雪白墙裙的寺庙。那么多人在烈日下蠕动冗长的队伍，要进去，坚定地要进去。

那么多人在大殿外五体投地礼拜，合掌、顶礼、俯身、趴下、伸平、额触地、掌触地、顶礼、起身、合掌、顶礼……他们在用生命干嘛？我们在用生命干嘛？

有那么多佛像，每一尊有那么多寓意。有那么多人拜佛，大家忙碌地在各个洞窟里穿来穿去。酥油灯点燃没有烟。大乘佛教的祈祷中没有“我”（为众生祈祷）。我看到了钱，不同面额的钱塞进功德箱、墙缝里、木头缝里、玻璃窗边、鱼缸里，以及“不准塞入钱币”的告示牌边。

我看到我认真地走在队伍中转动经筒。我看到我认真地一层楼一层楼寻找觉沃佛。我看到我在朝拜的人群中看到常定姐，激动地拉住她的手。我看到我疲惫又满足。

今天的命运是谁在背后运作？是谁在因陀罗网上轻轻弹指，引发震动，让我们在不同生活空间连接、感受、互融、交织，产生贪嗔痴漫疑、忧惧悲喜恐。

坐在窗边，泡杯热茶，透过手机我看到留言：从相上说，所有的事物都是自心投射出来的，它们本没有任何分别，只是因缘和合呈现的不同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