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

轻轻蝶语

第一场雪

文/杨柳

小雪过后的第二天，2024年冬天的第一场雪，在午夜时分悄悄降临，彼时，劳累了一天的人们睡意正浓，世界在灯光雪影里安然入眠。

雪天的早晨，知道昨晚下雪了，天气很冷，也给自己放个假，不用顶着灯光早起，奔波在风寒星冷的早晨，匆匆忙忙赶在打工的路上。难得赖在床上，一觉睡到自然醒。

拉开窗帘，将门开了一条缝，外面早已是粉妆玉砌的世界，冷风迎面而来，连忙关上门，洗漱，吃早餐。知道雪天一定很美——大地白茫茫一片，世界纯净至极，那些爱雪的人们，也一定早早地出了门，踩在雪地上，赏雪、观景，堆雪人，打雪仗，或者，什么也不做，只是惬意地走在雪地上……雪装扮了世界，也净化了人的心灵。

因为起床晚了，什么也来不及做，就没有时间立刻走出门去赏雪景，体会雪天那种独一无二的氛围，只是呆在宿舍，健身、洗衣服，苦思冥想，刷刷手机………一个上午就这样过去了！

有时候我站在窗前，透过窗玻璃观察外面的世界，雪下得很大，斜斜地飘舞着，轻轻柔柔地落在屋顶、大地、树木、花草，还有，穿过大地的小径……雪那么温柔，像一群技艺高超的舞者，轻盈、柔美，多像一位温顺多情的少妇，或者，一群因为好奇而收敛本性的少女，不再叽叽喳喳，变得安静、胆怯、羞涩。

突然想起了谢道韫，那个因为咏雪而出名的晋代少女，在那个落雪的夜晚，有人将雪比做盐，而她却形象地将雪比做柳絮，赢得一片赞叹。多年之后，长大了的谢道韫嫁给了王羲之的儿子王献之，他们门当户对，郎才女貌，本应幸福圆满，可，天有不测风云，一次意外的战祸，她那胆怯的夫君临阵脱逃，之后，这位悲壮的才女，率众走上了战场，奋勇杀敌，却因寡不敌众，最终被俘……才女，女中豪杰，巾帼不让须眉，这太多太多的赞美，如一粒飘舞的雪花，只落得一声长叹！结局多像宋代女词人李清照：战乱四起，昔日恩爱的丈夫无心应敌，仓皇出逃，空留余恨，而她，一位富有才华的女词人，只能发出“生当为人杰，死亦为鬼雄”的无奈与伤感。

大雪掩埋了多少故事，时代的车轮滚滚向前，历史翻过了一页又一页，雪还在下，山河无恙，那人不再，新的生命新的篇章，大地无声，雪花无语，风匆匆地奔跑，从不会为谁停下脚步。

又想起童年。大雪的早晨，我们穿着臃肿的棉衣棉裤，背着沉沉的书包，穿过一个小树林，上学去。雪仿佛将世界包围了，道路、树木、屋顶……全都压着一层厚厚的雪，很多树枝被雪压断了，无精打采地垂下来，或者直接躺在地上，挡住我们的去路……被雪压断的不仅仅是树木，还有垂下来的电线，触目所及的路边人家的危房……我们小心翼翼地行走，跨过结冰的小河，拐上大路，不失时机地奔跑、尖叫、滑雪……那无忧无虑的童年，永不再现！

那时候，日日劳作的父亲，总是会利用一个闲下来的雪天，换上他的猪皮鞋，向深山进发，去打一捆用来做饭、喝茶生火的木柴。那时的父亲多么年轻多么强壮，有使不完的劲，仿佛永远不知疲倦……

后来，父亲变成了一个沉默、瘦小的老头，默默地坐在一把木制的椅子上，耷拉着脑袋，或者，双目空洞地望着远方……那个活力四射的壮汉不见了，变成一尊不言不语的佛，回首往事、指点迷津，而我们，也只能落寞地接受现实。

后来，父亲又变成了一座小小的土包，像一个大大的句号，为一个人的一生做了总结、汇报。我们继续奔走在大地上，日出而作，日落而归，寻找着父亲的影子，像追赶太阳的夸父。

再后来，我勤劳善良的母亲去了天堂，将自己收留在耕种一生的土地，为自己画上了一枚圆满的句号。我失去的不仅仅是亲人，还有我的童年、青春……如果有可能，我还想回到从前，去看一场童年的雪，寻找我失散多年的亲人……

窗外，雪还在下，屋内，依窗而立的人，泪流成河……

站在时间的岸，我们每个人都会是一粒雪花，内心洁白，目光纯净，从自己的天空落下，寻寻觅觅，从容不迫。奋力向前，无所畏惧，历经磨难，生命如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