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荒

<p class="ql-block">  朋友小白在东阳城里卖酒酿酒已有一些年头。</p><p class="ql-block"> “周六把酒带来。”小白微我。去年冬,我托她酿几坛红枣酒。</p><p class="ql-block"> “储藏室得好好收拾一下,可以放酒。”城里人最是开心。没有专门的酒窖,藏酒亦有好去处。</p><p class="ql-block"> 打开储藏室的卷帘门,一股淡淡的冷湿迎面而来。是江南的冬,是门户紧闭时特有的气息。杂乱无章的渔具,当初(二十年前)装修房子时留存的簸箕、锄头、钢钎,从乡下带回的颇有些年头的面皮已有脱落的写字台、橱柜,放在自行车后座上豆同学上幼儿园时的座椅(竹制小凳子),一大摞蒙尘的书籍报刊……</p><p class="ql-block"> “丢了吧,都是没用的了。”城里人收拾着他钟爱的渔具,指着那一堆报纸书刊漫不经心地说着。</p><p class="ql-block"> “不可以,先让我挑挑。”习惯了每日翻几页闲杂书的我自然不应答,开始一本一本地细细挑选。不收拾不知道,一收拾吓一跳。看,这是豆同学小学一年级的写字本,这是城里人上大学时的专业教科书……</p><p class="ql-block"> “有些书有两套,留下一套就可以了。”城里人又开始言语了。</p><p class="ql-block"> 是的,《马云传》《抗日战争》又崭新崭新的出现在我眼前了。前些年,它们已被我翻过了呀。</p><p class="ql-block"> <span style="font-size:18px;">豆同学读过的教科书舍不得,《邓小平理论》舍不得,史书类的教科书和小说舍不得,有两套丢一套舍不得。</span></p><p class="ql-block"> 这也舍不得,那也舍不得,我知道自己是个纯粹的“拾荒者”。</p><p class="ql-block"> 我在邻家青瓦换了琉璃瓦的泥墙根下捡过一片完整的青瓦,我在母亲已打捆好准备卖掉的杂书报里捡出汪曾祺先生的文章,我在兄弟要丢弃的一堆杂物里捡过一尊有些微瑕疵的木雕像,我在别人家的柴火堆里捡出一把竹剑……</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 1, 1);"> “都是垃圾啊!”人们对我说,他们不屑一顾。</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 1, 1);"> </span><span style="color:rgb(1, 1, 1); font-size:18px;">“都是宝贝!”我知道。一爿青瓦是一部中国建筑史;汪曾祺先生的文字“黄金屋颜如玉千盅黍”;上了颜色的关公木雕像是“滚滚长江东逝水”的三国演义;一把竹(木)剑承载了母亲们这一辈人的女工……</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 1, 1);"> 夜深人静,翻着豆同学的高中语文课本,是宋应星的《天工开物.稻》,“一粥一饭,当思来处不易;半丝半缕,恒念物力维艰。”这就是从储藏室拾得的“荒物”。</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 1, 1);"> 且做一个拾荒者罢,任由他人说。</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