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藏的山——七哥和幸福姐的旅行10

张幸福

本打算去大西北，看那独有的荒凉和粗犷。于是，无数个关于“黑独山”和“胭脂山”的视频在我手机里循环播放，以至于梦里都在触摸那由黑、灰、白构成的大自然水墨画的黑独山，还有那身处苍凉孤寂依旧似国画般带着桃夭之色的胭脂山。

没想到临出发时，七哥却来个一路向西，直接将我带到了世界屋脊——西藏，说是想西藏的山了。

从巴塘跨过金沙江大桥，便进入了西藏地界，拉开了看山的序幕。我们沿着金沙江大峡谷的挂壁公路一直胆颤心惊的开着车，崖壁上土层裹挟着大大小小的鹅卵石狰狞的注视着我们，还时不时会滚落几颗下来，吓得我沿途只顾盯着山体是否有落石，竟无心看风景。

沿着金沙江峡谷一路向西，群山巍峨，从2千多海拔一路盘旋向上，只见山上的树木逐渐变成了灌木，继而又变成了草甸，最后不见一棵小草时，就来到了进藏的第一垭口——拉乌山垭口，海拔4337M。

站在光秃秃的垭口俯瞰，草甸泛着微黄向山下倾泄 ，光透过云层的缝隙，让草甸有了明暗不同的色彩，每一秒光都在动，草甸上的明黄和暗绿就不停的变换交织，站在同一处，却看了无数风景，刚进藏，就被这群山里的美景收买了。

翻越了拉乌山垭口后，又沿折线般的回头弯一路向下，这些个回头弯直接让我在心酸和心惊中来回切换，一会儿让我看山上因干渴显得瘦弱的小草，倔强的抱成团，把浅浅的根植在薄薄的土层里，瘦弱的小草，似乎有一缕轻风，就会让这些小草去旅行；一会儿又让我从没有围栏的路边看到沟壑纵深，万丈深渊，心不由得提到嗓子眼，惊出一身的毛毛汗。

在一上一下的盘山公路里穿行，峡谷里蜿蜒浑浊的金沙江悄然消失在视线里，取而代之的是泛着红光有着黄河气势的澜沧江，看着这流动的盛宴，前世一定在屋脊里回眸五百次之多，才换来今生的这次难得相见。

西藏的山很有特色，藏北高原上的山少了锐度，浑圆而又平缓，就像是一座座彼此相依的山丘，有种恬静的诗意融在其中，远眺这起伏不定、绵延不绝的山，若给这些山加上绿色的滤镜，一定能寻到那极具美学的喀拉峻草原上的美人腰，柔美而又迷人。

在这里，一山傍一山的绵延，高高矮矮的起伏，就似大海的波涛，自踏入西藏，这种大地上的波涛就一直霸占着我的眼帘，车行景退，于是，在我的余光里就有似大海波涛般的起伏跌宕，仿佛穿越到了西藏的前世。

一直清晰记得，318国道进藏的第一座海拔5130M的东达山，没有任何影像保存在我们的摄影器材中，但翻越东达山垭口时的情景却一直在脑海里不断高清复刻。

东达山下，依着澜沧江的峡谷是一片略显秋色的草甸，上面开满了蓝色的小花，一簇簇，一丛丛，开的极为随心所欲，随车子的前行，留下一道道蓝色的流影。随海拔不断升高，这蓝色的流影消失在泥泞中，这才是东达山大地的本色。我们仔细寻找前车的车辙，小心驶过塌方和泥石流路段，来到垭口，小小的观景台上风打着旋儿，带着黄土轻舞飞扬，五彩经幡在风中猎猎作响，似是不停梵唱。看着无处停车的垭口，我们就在缓行的路上深深注视了3秒，让尘土飞扬的东达山深深印刻于脑海。

西藏每个地区的文旅都给当地起了一个优雅的名字，如“蓝色八宿”、“秘境墨脱”、“桃园波密”等等，起初，我不懂其深意，到了八宿之后才知西藏地区名字中蕴含的浪漫与微妙。

世界三大海洋性冰川之一的来古冰川就在八宿，其中的若娇冰川就如它的名字那般若美若娇，站在山半腰的观景台，就已是满眼的天青色和月白。受蓝洞的诱惑，我和七哥踏上这万年至冷时光精雕细琢的冰川，一路沿着冰雪岁月的绝美画卷，走走停停近2个小时，看那冰川上蓝冰缝深邃、蓝冰下水融发出的流水声声和蓝冰洞的旷世绝美。

冰川上有无数条碎冰被挤压后形成宽约2cm的线，将冰川划为无数个“田”，这些碎冰线条悠闲蜿蜒，恣意伸展，碎冰中的每个斜面都如打磨过的那般晶晶亮亮，当一束光照向它时，即被幻解成七色柔光，透过纤尘不染的空气，落在我被云雾润湿的衣衫，衣衫上的七彩光霎时像解除了封印，流光溢彩追我而行。

一路沿山体向下倾泄的那段冰川，有个很形象的名称叫“冰舌”，冰舌下的冰蚀湖里层层蓝冰闪烁。行走在冰川上，仿佛踏入了一个被时光遗忘的世界，我们翩然在万年之前，直到胸口疼痛如炸裂般袭来，才知得意忘形到高反。走过冰川，突然就悟出“八宿”为何要冠以“蓝色”，一通百通，其余地区的冠名也就不言而喻了。

墨脱是我国最后一个通公路的地方，车辆双进单出婉转表达着道路的狭窄与崎岖。犹记得翻越西藏第一天险“怒江72道拐”时的心境，业拉山上的公路似绳索一般，来来回回紧紧捆着业拉山，以为那时“走过所有的弯路，从此便是坦途。”实则不然，在通往墨脱的山路上“西藏第一天险”再次被复刻，大山里的S弯连着S弯，每个弯都似路的尽头，但每到尽头后又成了峰回路转。

“而世之奇伟、瑰怪，非常之观，常在于险远”。藏在藏南峡谷里的雅鲁藏布江如一条奔腾的巨龙，却在墨脱来了一个180度的转身，它这华丽丽的转身，在大地上划出一道优美圆弧景——果果塘，它的圆弧和曲线不只是想落入审美中最令人醉心的柔软，而是雅江水在西藏大地上作最后的告白，有对秘境墨脱不舍的缱绻，更有道不尽的山高水长。

墨脱常年隐匿于云雾中，很难看到雄伟峻峭的南迦巴瓦峰。几年前我们曾在雅鲁藏布江大峡谷里看到过南迦巴瓦的惊鸿一现，只见它既雄浑威严又冷峻绝尘，在巍峨的皑皑群山中静静守望，见证雪山滋养的雅鲁藏布江在大地深邃疤痕里左突右撞；见证大地的变迁与时光的流淌。我们很想看南迦巴瓦晨起或日暮时的金山和月光下的银山，可我们没能停留，只留一份遗憾在这大山前。

行驶在广袤的天地之间，希夏邦马峰以其 8021 M的雄伟身姿展现在眼前，雄伟到我以为一伸手就能触摸到的错觉，我们将车开向它，以飞蛾扑火的热情，在草原上努力的向它靠拢，靠拢……可希夏邦马依旧用神秘而迷人的气息望着我们，那种应该能触及但一直又遥不可及的感觉，瞬间体会到在西藏的壮阔恢宏面前，我渺小到如一粒尘埃，既是尘埃，索性就赖在草原上，与之对望，任性的对它一直在笑。

希夏邦马峰遥遥不可及，可过噶尔701县道时，零距离的雪山却给足了夏季里所有的惊喜，我们依着雪山穿行，一座又一座，雪山在阳光里闪着晶莹的耀眼光，我们在路边停车，拥抱雪山，用双手捧起雪，让冰冷透过双手感知这不是夏日里的梦。

雪山绵延，冻土层路基也带给我们别样的快乐。可能是通过的车多了，冻土层路面出现沉降，路面起起伏伏的，七哥戏称这是“波浪路”。均低速行驶在这段路上，犹如小船飘荡在微波的海面上，丝滑一般的起伏；有时又像坐在摇篮一样，轻柔晃动，我笑着说：我快被这波浪路哄睡了。

清晨我们沿着玛旁雍措去看与冈仁波齐遥遥相对的纳木那尼峰，传说，这座被称为“圣母”的雪山是一位守护神，她默默守护着万年前的冰川，具象着“银河落九天”；她还默默守护着玛旁雍措，让一些被尘世扰乱的心灵找到归处；她更是默默守护着山麓下的草甸，让春时能绿透，令秋季有橙黄。可带给我们别样快乐的还有雪山上的那朵云，这可是让无数追影人动容的“旗云”，云如旗帜，高高飘扬在顶峰，如幻如梦。

再看名扬四海的冈仁波齐，被誉为“世界中心”，似乎与埃及金字塔、南极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它不止是一座山，还是无数人心中的朝拜圣地，转山者的匍匐中步步充满虔诚，转经筒的回旋里声声皆是梵颂，走过这极度缺氧的大山，心会变得无比平和，会于世界和解。

在普兰县见过西藏雪山最浪漫的时刻，雪山借着晨曦给自己化了一个淡淡的彩妆，淡淡的红、浅浅的金，闪闪的银，晨起的一刻，雪山尽显娇媚。那天与我来说，也有遗憾，为找拍摄角度错过了她浓妆时惊艳时刻，不过，这微微金色晕染过的雪山，我也是欣喜若狂，见证了“金山”美丽的一瞬，就不枉在缺氧里穿行一场。

丁青县的山，美的就像一幅丹青画卷，光会用云作笔，用灵动的墨韵勾勒出天地的悠远，每一次泼墨般的晕染，就是一次时光的沉淀，沉淀出美丽的诗篇，飘散在一望无垠的草甸。

喜欢革吉县的这座山，它无尖锐的峰，也无峻峭的崖，一个连一个的凸起显得情意绵绵。蜿蜒的沟壑，是曾经的泥土随雪水流浪时留下的痕迹，山已隐隐约约染上了丹霞的颜色，这微微的暗红，不知是否因为那些流浪的泥土而悲愤气的，还是为装扮山前的草原特意染的。

亚东县的山总是青翠葱茏，随处演绎着山有多高水就有多长，入耳的是瀑布跌落时轰鸣，入目的则是枝繁叶茂古木参天，入心的是亚东县政府的温暖，免费带我们到海拔最高的乃堆拉哨所、中印口岸和巴夏大峡谷游玩了6个小时。

西藏的山里，最令我伤感的地方就属扎达县了。到扎达要经过噶尔，在噶尔县境内，一路欣赏着360度无死角的皑皑雪山，看秋色渐渐晕染的草甸和一簇簇生机盎然的灌木，有种车在画中游的美感。这一切在逐渐靠近扎达县时发生的翻天覆地的变化，一座座绵延不绝的土黄色的大山，没有植被，没有灌木，有的是被雨雪冲刷后的无数个大大小小的沟壑，似乎告诉我，它每到冬季也有“共白头”的时刻。

在浪卡子县，留下了我的悲与欢，悲的是，这里是仓央嘉措受沙弥戒的地方，从此那个雪域高原最大的王和最美情郎想“执子之手，陪你痴狂千生”的愿望，最终因为这一戒变成了“那一世，我细翻遍十万大山，不为修来世，只为路中能与你相遇”的悲凉。喜的是在万千大山里有人愿意陪我站在彩虹之上，看遍万千大山。

苍凉起伏的山之下，究竟藏着多少情话，我不敢问，怕它未答泪先流，你看那群山上深深浅浅的沟壑，哪一条不是孤寂时留下的痕迹。这些山，总是静静的等我路过，然后再矗立成永恒。

在亿万年缄默不语的日子里，西藏一定是遇到了带有狂热艺术灵魂的远古神力，在大地上轻轻捏出曲线优美的褶皱，捏出意想不到的形状，捏出令人向往的模样，在无数个清浅的日子里，翠微与坤灵就这样一直缠绵缄绻，等着读懂它的人出现。

当我们与西藏的山、湖相对时，我会不由自主想起那句话：看山是山，看水是水，看你就是全世界。

我们利用一个多月的时间，穿梭在西藏六市一区之中，这离天最近的地方，每一寸土地都诉说着千年的故事，每一片云彩都承载着灵魂的渴望。这期间，路途上经常只有我们一辆车，真可谓是开着孤独的车，走着美丽的路，但我们却从未有过孤独，只因西藏太美。

我们以一种流浪的方式，看世界屋脊独有的苍凉壮阔，看它年轮里特有的岁月魅力，我们没有预设时间，只有大约的方向，随心所欲的去追逐天路上的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