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值此巴老诞辰120周年之际,我参加在和音丝绸举办的为巴老拍照有关的座谈</p> <p class="ql-block">11/23参加在长阳路和音丝绸举办的由易小芒(蔡胜平)老师和郑自华老师主持的有关文学泰斗巴金轶事的互动讲座。</p> <p class="ql-block">感谢长阳路和音丝绸免费提供场地</p> <p class="ql-block">易小芒,一位普通的摄影爱好者,居然与文学泰斗巴金和中国雕塑界第一人张充仁有交集,有来往,隐含了近半个世纪的故事。</p> <p class="ql-block">易小芒老师是巴老的粉丝。1992年的11月12日,有一次获准前往巴金位于上海武康路113号在上海的住宅,为巴金摄影。</p> <p class="ql-block">讲座由易老师于三十多年前为巴金摄影的一幅肖像引出,由于当时的摄影技术所限制,易老师在将底片冲洗出来后才发现,在他三卷胶卷中,他认为拍得最好的一张,最重要的镜头,竟然只按了一次快门,万一失败了呢?想想也后怕。</p> <p class="ql-block">也就是说,而角度差不多的现场纪实照片,有好几张甚至几十张,唯独这张只有一张,当时阳光照进院子,巴金难得抬头睁眼,而且光线正好、角度正好,深色的背景、巴老面部柔和的近镜,纤毫毕现,他出手抓拍,或许由于过于激动,而忘了继续按快门,只留下一张照片。</p> <p class="ql-block">易老师为了这次难得的拍摄机会,曾经做做足功课,他买来有关巴老的影集,仔细研究别人是怎么拍摄巴老的,他在心底里选取了一个角度,而且还如愿等到了这个时机,赶快拿出为了这次拍摄而专门添置的135中焦人像镜,咔嚓咔嚓,毫不犹豫按下快门。</p> <p class="ql-block">问题是他发现了照片还有缺陷:巴老刚刚喝过中药,嘴角残留药渣。这真是要命的“缺陷”——不是巴老,而是自己作为摄影者,实在是经验不足的缺陷!</p> <p class="ql-block">他怎么也想不通,自己会反犯下这么低级的错误,只按了一下快门。可是他对这唯一的一张巴老的肖像太满意了,觉得这张肖像不能发表实在太可惜了。他斗胆给巴老的胞弟李济生写信,并附上他所拍的照片,指出缺陷之处,询问这张肖像有否问题,可否发表?想不到不久就收到了李济生的回信,说他会转交巴老。要知道,那时候易老师只是一个工厂的工人,而李济生是上海文艺出版社外国文学和现代文学编辑、编审、上海文史研究馆馆员。而且不久又收到了李济生的回复,巴老说,为什么不可以发?可以发。那时候,巴老已88岁高龄。易老师接到回信,心里那个激动啊,于是,这张肖像在年的《世纪》杂志首次发表。易老师得寸进尺,再次信询李济生先生,是否可以请巴老在这张肖像上签名?和上次一样,李济生立即回信说,他会亲询巴老。那时候,李济生几乎作为巴老与外界联系的唯一联络员,李济生的回信就代表了巴老的意见。易老师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盼望巴老回复。果然不久就又收到了李济生的回信,说可以。易老师马上将照片放大成12寸,亲自送过去。不久收到回信,巴老签名了,而且按照摄影者的要求,用了易老师给的银色漆笔,在易老师指定的左下角签了名。当易老师拿到巴老亲笔签名的巴老肖像,激动得手都发抖了。<span style="font-size:18px;">那时候没有电话,通讯几本只靠书信来往,正如木心先生说的,从前的日色变得慢,车,马,邮件都慢。也正为这样的慢,才为我们留下了许多珍贵的书信来往和照片。(目前,这些书信已由易老师捐赠给了巴金纪念馆)</span></p> <p class="ql-block">这是当时拍摄的照片,还未经巴老签名。看上去作者对周总理那张著名的照片做过研究,活学活用了</p> <p class="ql-block">易老师在讲座结束后,给了每人一张这张肖像。我拿到这张肖像,这才看明白,肖像果然是有缺陷:巴老嘴角滴流的药渣或者是口涎,很明显。在当时,没有像现在这样的ps技术,可以将有的修没了,将没有的修出一个来。比如说,巴老右额的高光就没能修掉一点。这样的肖像照没经得巴老本人的同意发出来,必定会有风险。</p> <p class="ql-block">那时候巴老的头衔是中国作协主席,又因为他是全国政协副主席,因此作协的地位远在其他诸如画协、书协、舞协之上。这是题外话。</p> <p class="ql-block">这是那天巴老的真实影像,我不懂摄影技术,只知作者运用了给鲁迅拍照的那种手法</p> <p class="ql-block">巴老是文学泰斗,众人仰慕.他崇尚真,提倡说真话,从这幅摄影者易小芒(蔡胜平)为他拍摄的这帧嘴角残留药液的肖像照公开发表,体现了他的真,不仅在把心里的话儿倒给读者,还在于把完完全全的自我亮相于公众。</p> <p class="ql-block">易老师在文章中关于这个经历是这样写的:</p><p class="ql-block">才过了一个多星期,收到李先生回信,李先生说把我的“信给巴老看了,你的照片放好后,他签个名没问题,交给我好了。”还给了我他的单位、家里的地址和电话。</p><p class="ql-block">我这回不只是高兴了,是一种难以形容的感动!</p><p class="ql-block">6月11号我带了照片去李家,还买了一支银漆笔。这是第一次上门拜访。在之前不久,李先生来参加“爱的教育研究会”成立,还发了言,我们已经熟识了。</p><p class="ql-block">我送上三幅12吋照片,说明送巴老和李老各一幅。另一幅请巴老签了名再带给我。我还说明了用那支银漆笔在深色的位置签名,效果比较好。我们一起细看了照片,李先生一再肯定拍得很不错的。李先生告诉我,做像的那天,巴老正有些感冒,但巴老说既然约好了就坚持一下吧。他起来后特地少喝水,可以减少上厕所。我听着肃然起敬而又特别感动。</p> <p class="ql-block">题外话:李济生先生随随便便的书笺,其书法功力可见一斑。而且,在李先生看来,再好的书法作品,也不过是字写得好。据文史馆慕津锋先生言:李老客厅曾贴着一幅中国著名书法家赖少其先生的一幅墨宝。作为一代书法名家,赖老先生的作品在中国的书画市场早已是洛阳纸贵。可济生老先生却将这幅书法简单托裱后,直接就“糊”在了墙上,既没做成轴,也没装镜框。</p> <p class="ql-block">这是我第一次看到有作家这样“原汁原味”地用书法装饰客厅。李老的这份随性与洒脱,可真不一般。对这些字画,他从来都不是很在意,也不愿花费很多精力,觉得这样简单装饰也不错。(照片中右边为易老师)</p> <p class="ql-block">这是易老师和郑自华老师一起向巴金文学馆捐赠珍贵资料的情景</p><p class="ql-block"><a href="https://wap.xinmin.cn/content/32782022.html" target="_blank">郑自华:2018,我来到了巴金故居</a></p> <p class="ql-block">故事中的故事</p><p class="ql-block">易老师在巴金家里给巴金摄像,当时还有一位大咖,他就是中国雕塑第一人张充仁先生。易老师有幸给巴金拍照,也是因为有张充仁先生现场给巴金塑像,才给了他这个业余摄影爱好者的机会给巴金摄像。易老师描写当时的情景:寂静中张先生开始工作。张先生当面做人像,是先用橡皮泥做成一个约三十公分高的头部泥稿,然后回家再做完作品。张先生说,看着真人做和只看照片做是不一样的。面对真人,你就会获得一种感觉,去体会人物的精神和灵魂,更能做到形神的统一。在一两米近距离,我端详着心中的大师,思绪纷纷。在后来一篇记叙文里这么写道:当模特儿的巴老裹着厚厚的滑雪衫、脚蹬保暖鞋,端坐在藤椅上。老人一头皓发蓬松着,骨架已旧的眼镜滑落在鼻梁尖上;那双眸已罩上了浑浊的白翳,然而,透视出的目光专注而深邃。时而打量着在场的人员,时而注视着雕塑家的工作,时而远眺着窗外的天空。我想,他一定在思索这什么。阳光光盈盈,温馨祥和,声息全无,落叶可闻,静谧得似隔世尘之外。巴老闭目养神起来。不一会,发出了轻轻的鼾声。我是个业余的摄影爱好者,自接受了这次特邀摄影任务起,时刻处于亢奋状态之中,忙着收集资料,设计拍摄方案,增添器材设备,还想象着完美的情景、细节。可此时此刻,眼前的巴金,没有了平日媒体上的大师的风采形象,分明是一位病弱缠身,风浊残年的耄耋老人。从未与大师谋面的一个普通读者,如今目睹了、而且面对面:巨匠、大师、战士、良师、老人,甚至想起了安徒生童话《皇帝的新衣》里说真话的小孩······</p><p class="ql-block">一位工作人员端来一碗中药汤,巴金的弟弟李济生先生忙站起来,附耳叫醒老人。老人自己端起药,一口一口的喝了下去。喝完药,老人的神情晴朗了许多。我想该同老人说说话,让气氛活跃起来,又能让老人保持良好的神态,争取拍好照。说什么呢?多年来,每当读到巴金的新篇,常常幻想如果作家在面前,我一定会关不住那倾诉的闸门。然而此刻,他真真切切近在咫尺,且有充足的时间,我说什么能让大师有兴致呢?平日从报刊上看到看见巴金与普通读者交往的一些事例,浮了出来。对了,想说啥就说啥,只要说真话就行么。我想起了一个话题,附身问老人:“巴老,前几天看到报纸上消息,王蒙向中国作家协会传达您的话,王蒙也在上海么?”“啊,没有来上海”,老人爽朗地回答。“是他跟我通电话的,我们常通电话,是很方便的,是前几天的事。”醇厚的四川口音,亲切,随和。我全没了紧张感,拿出前些日子拍摄的雕塑家张充仁在上海的照片,一页一页地翻给他看。巴老看得很仔细,还指问照片上的人物。老人说“拍得很好”。我抽了几张说:“送您留个纪念吧。”巴老接下照片,愉快地说:“啊,谢谢你了!”此时 我积蓄已久的一种感情冲动了起来,几乎带着颤音道:“巴老,我读过您的书和文章,现在留给我教益最深的是您的《随想录》,其中最深刻的就是‘说真话’。这说真话,这么简单的道理,我们对孩子从小就这么教育的,可自己已活到四五十岁,才体会到说真话还真难啊!”巴老侧耳听着,点点头说:“是啊,说真话是不容易啊!”我多么想与巴老痛快淋漓的交谈下去,但是不能,谈多了,影响俩位大师的合作,再说老人今天身体欠佳,万万不不能让他累着。我该继续我的工作,拍照。</p><p class="ql-block">我换了中焦镜,在巴老右侧等候。张充仁的助手,正在中小学推广“爱的教育”的负责人董兴茂老师向巴老汇报“爱的教育”工作。巴老说:“《爱的教育》这本书我读过,是夏丏尊翻译的意大利作家的小说。”董老师具体介绍了这项工作,是对青少年进行爱心教育,要学会关心人。联系文革的历史教训,那是恨的教育,决不能让悲剧重演,这件事不能不做了。巴金始终凝神细听,由衷地点头称赞道:“这工作很好,很重要,对社会对个人都很重要。”我专注着巴老的神情,聆听着他发表意见,顿时眼睛亮了起来,这不是平日媒体上读到的巴金么?我抓拍他们的谈话,其中有一张侧面头像,感觉是比较理想的神态。</p><p class="ql-block">大约一小时二十分钟,张充仁完成了泥塑小稿。我请作协的工作人员为我们全体拍了一张合影照。为了让老人早点休息,不再作任何交谈,立即告辞。巴老对李济生先生说,把我的那本画册送给张先生一本。李先生进书房取来一本《巴金影集》,我一看和我买到的一样的那本。张先生很高兴,连声道谢。</p><p class="ql-block">巴老起身要送,大家都劝不要送了,但他执意要送,李济生先生搀扶起巴老,一道走出屋子,走到院子。大家与巴老一一握别。我最后一个握住老人温暖而柔弱的手,道一声“老人家保重”,心中涌起一阵伤感:我想再也没有机会见到巴老了。我情不自禁地向老人鞠了一躬。当我离开时,眼睛有些湿润了。</p> <p class="ql-block">易老师因此与张充仁也有了交集。</p><p class="ql-block">查百度张充仁条目,只寥寥几行:张充仁1907年9月15日—1998年10月8日),上海人,著名艺术家。擅长雕塑、绘画。历任之江大学教授,上海美专教授,中国美术家协会上海分会副秘书长,上海油画雕塑创作室主任。</p><p class="ql-block">张充仁是一个被很多外国人(而且主要还是欧洲发达国家的)知道的中国人,而中国反而不太知晓。确实如此,我很早就知道有个雕塑家在法国在全世界很有名,他叫张充仁。那是在一本法国出的漫画连环画上看到的。这本漫画连环画叫做《丁丁历险记》,丁丁的中国朋友。《丁丁历险记》中,“张”是惟一一个真实的人。据法国文化部估计,在世界法语国家中,知道张充仁这个名字的大约有10亿人。</p><p class="ql-block">今天我看到张先生的照片,和我小时候看到的《丁丁历险记》中张的形象活脱活像。因他圆圆的脸,画成漫画人像很讨巧,因此我从小便记住了这个人。人生有时很奇怪,我,易老师,张充仁,会在这样一个离奇的时空中发生交集。</p> <p class="ql-block">不看到真实的照片你不会相信,张充仁给巴金塑像,用卡尺在巴金头脸上量尺寸</p> <p class="ql-block">张充仁是怎么会给巴金塑像的呢?</p><p class="ql-block">在那个年代,张先生和巴金一批文艺界的同仁下放到奉贤五七干校劳动。张先生敬称巴金为老师,一天看到巴金在种菜,想这样一位文学大师,无法写作了,心里涌起一阵楚痛。张上前向巴金老师问候,鼓起勇气对巴金说,等运动结束,我就要给你塑像。在那个将革命进行到底的年代,张充仁先生居然可以说出“运动结束”四个字,是要有些胆量的。连巴金先生都不相信,不置可否。然后就有了张先生给巴老塑像的事,那时候巴老已经88岁高龄,精神不是很佳。听说,张充仁早就有过这个心思,他要给两个人塑像,一个是巴金,一个是邓公。给巴金的塑像只做了橡皮泥小样,后来不知弄到哪里去了,没有人再看到过,易老师提供的现场照片,使巴金文学馆常务副馆长很惊讶,他说他知道有这个事,但还是第一次看到张充仁给巴金塑像的照片。</p> <p class="ql-block">聂耳像落成</p><p class="ql-block">易老师说:1992年夏,上海一位老雕塑家张充仁,从法国回来。他为最后完成大型城雕聂耳像而来。就是淮海中路复兴中路交叉口的街心花园里,一座聂耳在指挥歌唱动作的铜像。10月28日落成仪式结束后,卢湾区政协设宴招待他。在席间,政协领导说,卢湾区是张先生的家乡,希望张先生常回来看看,有什么需要帮助的,我们尽力而为。</p> <p class="ql-block">张充仁工作照</p><p class="ql-block">张先生说:我一生做过许多名人雕像(他的确做过许多,例如美国驻华大使司徒雷登、爱国将领冯玉祥,早期的民国总理唐绍仪,国画大师齐白石,几年前法国总统密特朗·····等等,都是当面做的),我的时间不多了,余生还有一个愿望,要为自己国内的两位名人做像,也许是我最后的作品。一位是文学大师巴金。</p> <p class="ql-block">邓公塑像</p> <p class="ql-block">张充仁先生曾说:“这两件作品(巴金和邓公)如能完成,将是我在国内最重要,也许是最后的作品了”。在场领导当即表示,他们和巴金的弟弟李济生先生很熟悉,一定去联系。邓小平近年常来上海过春节,也想法通过什么渠道转达上去。</p> <p class="ql-block">易老师说:“当时我在场听着这些对话,非常兴奋。和张先生、张先生的助手我的老师约定,为巴金做像,我就去现场摄影。巴金是我崇敬的大作家,特别是文革后十多年,很注意读他的文章,有机会接触并近距离为巴老拍照,是我这个业余摄影爱好者的特别的荣幸,我一定要珍惜这个机会。我不满足能拍上照片,而要争取拍好巴老的人像。为此,我做了许多准备。我收集了很多巴老的影像。还特地跑了许多书店,买到了《巴金影集》,里面有许多巴老家里的照片,从中了解拍摄的环境。从一些报道中,知道巴老的身体不太好,在一个有限制的时间和环境里,不可能要求老人家怎么按照我的需要来配合拍摄(俗称叫“摆拍”)”</p> <p class="ql-block">沪上资深编辑、作家陆林森老师语:那个鲜为人知的历史故事,一段足可留存的文坛轶事。谢谢郑、蔡两位老师打捞长河沉船档案,复活了当年的真实镜像。</p><p class="ql-block"><a href="https://mp.weixin.qq.com/s/makSy2AiT1AtHQFidn-VFw" target="_blank">陆林森:一张半侧面特写照</a></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