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家庄记忆—张瑞花

Cjl1949

前言 六年前，听张好敏同学说，已逾古稀之年的姐虽然只上过两年小学，但她写了部近十万字的纪实文学，成书后叫他把把关，帮忙修改。 好敏上过函授大学又是多年的高中语文教师，文化水平很低的姐写完书，要他帮忙修改，是情理之中的事。 听同学说了这事，我既惊奇又好奇，既佩服又羨慕。惊奇的是张姐上学这么少竟能想到了写书，并且还要写大块头的；好奇的是她有什么能力敢有这个想法并付诸行动；佩服的是已年逾古稀的家庭妇女竟然做了同龄人想都不敢想的事；羡慕的是自己什么时候也能办件“惊天动地〞的事呢？好奇心使我一直没放下这事。 前几天同学聚会，旧事重提。好敏说，姐写的文章已由外甥们给她编辑出了书，我给她修改的稿子姐没用，嫌我改得不好，还是用自己的原文。同学们哄然大笑，以为平时被大家戏称为“教授”的好敏是自谦说笑话，因他是俺班里上数的文人。各类文章各种写法遣词用句，要白描可白描，要华丽可华丽，诗词歌赋，散文小说，之乎者也不在话下，无不信手拈来。怎么认真费事修改的文章，没被上了二年学的姐看上眼？心里真不相信。 接到同学发来姐的文章，好奇心使我迫不及待地打开了手机。还没读完四个孩子为母亲的书写得序言，我就被孩子们的孝心感动得流下了眼泪。惊奇、佩服、羡慕姐的同时又增加了感动。 张姐自己文化水平不高，但带出了四个优秀的孩子。 在大学招生每个高中班只能考上三二个学生的年代，张姐的孩子们都能顺利地考入高等学府深造，这在父母不是文化人的农村，几乎绝无仅有。在城里也罕见。 “巾帼不让须眉”，用在张姐身上最合适不过了。 为了写书，张姐翻破了好几本字典，用那两年小学学过的拼音字母从字典里找字拼词。用孩子的话说就是不断地“写了改，改了写”。 开始用笔用纸，笔用坏了不知多少支，纸写了不知多少摞；又学会了用手机拼写；再掌握了用电脑打字。 这是一个仅仅读过两年书、50年没动过笔又已年逾古稀的老太太所为，你听说过？你见过？ 拜读张姐的文章，顿觉汗颜。其语言之朴实，叙事之明了，体验之真切，认知之有理，无不使人如身临其境，感同身受，就连我这个记性极差之人，也几乎有阅后不忘的感觉。其文之妙不知道我们这些所谓的“老三届”能有多少人写得出来？张姐看不上弟弟的修改，看来并非完全是好敏同学自谦的虚言。 看看张姐写的文章，真有“百无一用是书生”的感觉。 文章写得孬好，别人是否愿意读，读后是否能留下印象，从中是否能学到什么体会到什么，有时候真是与写书人的学历无关。张姐就是范例。 拜读了张姐的大作，受益匪浅，产生了制作美篇的冲动。在征得了好敏同学的同意之后，特将大姐的佳作制作成美篇，分享给大家欣赏。 自序 我今年七十五岁了，没有正式读几天书，识字写字很多都是自学的，先唠唠我学字的经历和我是怎么写成这本书的。 一九五四年,我到了上学的年龄，那时我们家生活还算富足,父母康健，两个姐姐也可以帮忙做活，家里不缺干活的人手，我想上学读书，不过受旧传统影响,父亲重男轻女，因为我是个女孩子就没让我进学校读书。 一九五八年，国家实行扫盲，十二岁的我走进学校，正常读了三个月书，轰轰烈烈的大跃进开始了，我们的学习被打乱了，拾棉花，抬坟砖，夏天割青草，参加义务劳动。学校办了跃进班，学习也跟着跃进，我读了二年半书，学了四年的知识，读书和翻书那样快，忘得比学得还快。学文化像跑马观花似的,那样快的速度根本记不牢,好在我拼音记得还比较好。 一九六一年娘得了重病，我被迫辍学，从此无缘上学读书。读书一直是我梦里的事，我用仅学的汉字，连蒙带猜地基本的报纸和书也都能读，我喜欢读书，只是上有老下有小的没有很多时间看书。 二零一六年夏天，我快70岁了，生活清闲下来，有一次去青岛闺女家，看到她家书桌上有本新华字典，可以用拼音学字。我对女儿说:“我想用这本字典学字。”女儿很支持。两个外甥用奖学金买来钢笔、墨水、皮本子，作为生日礼物送给我，我有些不好意思了，这也激起我学字的热情。老伴说:“这么大年纪了，学什么字，有时间看看养生节目，锻炼锻炼身体。” 我对老伴说：“我小时候没捞着上学，老了要有自己的选择。”我用拼音学字了。 五十五年没拿笔了，人老眼花，手麻笔拙，久坐身体非常累，自己泄气了。看到墨水瓶上的“英雄”俩字，我想起英雄们的事迹，心中受到很大的鼓舞，我要坚持学下去。 谁曾想，我的暮年生活刚刚开始，老伴却不幸得重病去世了。无情的打击，让我万念俱灰。儿女们加倍细心地关心我，我必须坚强起来，从痛苦中走出来，不能再给儿女添麻烦了。 老伴走了，我一个人的生活很冷清，自己呆着的时候，常常想起小时候的事，常常怀念父母和大姐勤劳、善良、俭朴、劳碌的一生。往事在脑子里像过电影，挥不去。 有一天我鼓足勇气，拿起笔，对着字典，我要写写父母大姐劳碌的一生。 为了写书，新华字典我扒烂了好几本，边学边写，经常感到挺吃力。上了年纪的人有时思维混乱，难免有些地方唠唠叨叨，让大家见笑了。 但是父母大姐的言行,激起我对他们的敬佩与思念,也给了我写下他们人生故事的勇气。 我也希望让我的小字辈们听听他们的故事，让他们学些正能量，对后代也许有些启发，这是我真实的想法。 张瑞花2023年3月 序一 老娘是个能干的人 母亲是个能干的人，在家为姑娘时农活样样精通，被村里称为“杨排风”；嫁给马家以后，有奶奶做饭，母亲还是整天在坡里干活，生产队散了工，她还要再割一捆草背回家，到家往往过了饭点儿，被奶奶心疼地称为“耶巴老婆”。 很小的时候，那时还是生产队，每天我早晨醒来，屋里一片漆黑，娘就已经下地干活了，我把不到一岁的小妹妹用被子和枕头围起来，让她靠墙坐着，院子里公鸡才开始打鸣，大鹅刚嘎嘎地叫…… 有时候，娘去坡里干活一天都不回家，就把小妹妹带到地头放在树荫下躺着，我也就不用干农活，专职看孩子。 后来实行联产承包责任制，娘就更忙碌了，天不亮就上坡，天黑了也不回家。20亩地，有10亩是棉花，背喷雾器磨得汗衫上全是孔，给棉花打药中了药毒，跪着割麦子膝盖磨出了血…… 那时候母亲是一个手握锄头，挥汗如雨的农人。 在我五岁的时候，奶奶去世了，母亲无奈拿起自己最讨厌的铲子勺子，学起了做饭。记得我上学时，每天早晨醒来，天还不亮，饭已经上桌了，有时候稀饭很热，母亲就从这个碗倒到那个碗里凉一凉，为了让我们能早些喝上粥，上学不迟到。 老奶奶过生日，母亲一个人能做几桌子客人的饭，每个菜都特别好吃，等客人一走，我们姊妹几个就迫不及待地围上桌去。我还记得最好吃的是用鸡蛋做的蛋饺。再后来我和妹妹上了县城的高中，母亲怕我们营养不够，就把很多新鲜蔬菜用开水烫了做成小菜，还把自己做的豆瓣酱加上肉丁用油炒了，给我们带到学校。 今年我去北京，闺女领我吃了最好吃的老北京炸酱面，都没有小时候母亲做的酱好吃…… 那时候，母亲是一个手握大勺，忙乎八口之家吃饭的大厨！我们小时候穿的衣服鞋子也都是母亲手工做的，一直到我上大学了还穿着母亲做的衣服。晚上一觉醒来都能看到母亲在灯下缝衣服的身影。 后来我们姊妹几个结婚有了孩子，家里的被子，孩子的衣服都是母亲一针一线缝起来的。那时候，母亲是一个下了白班又上夜班的裁缝。 等我们都长大了，母亲又拿起来账本和父亲一起做起了买卖。那时候母亲是个能顶半边天的老板娘。 2018年，父亲离我们而去了。刚强的母亲一天天颓废和衰老下去，我们姊妹几个心疼她，拉着她出去玩玩，放松一下心情。可母亲觉得这样是浪费时间。她拿起了字典开始学写字，字典都被她翻破了。 有一天，我去母亲那里找东西，翻出了一摞厚厚的文稿，母亲竟然在写东西，而且写了这么多！怪不得有时候我进屋她赶紧把东西放起来。我还以为是练字写得不好害羞呢。 后来，突然发现母亲手机里有一篇自己写的电子版文章，母亲竟然学会了手机打字！再后来又学会了用电脑打文章，七十多岁学电脑打字遇到的困难可想而知。有多少次写的东西忘了保存，又从头一个字一个字重新打，几年的辛苦付出，终成此书。 此时，母亲是年龄最大的、最优秀的学生！扛锄头，掌勺，做针线，记账，当学生，写文章……这是母亲角色的转换，年逾古稀，不辍劳作。 此时，我只想起一首耳熟能详的古诗：“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马旭云 2023年6月 序二 如棉人生 1958年扫盲运动深入农村，当时11岁的老娘走进学校，读了两年书。 老娘爱学习，成绩好，被选在“跃进班”，两年时间读到四年级。后来姥姥病重，老娘被迫辍学。不能继续读书，是老娘一辈子的遗憾。 常听老娘说起，辍学之后，学校的上课铃一响，就像直接敲打在她的心上。 上学的时候，她经常要先去坡里挖回一筐野菜，再踏着上课铃声，跑进教室，满裤腿的露水，满脚的泥巴。 可是，老娘很怀念也很感恩她所受的这两年教育。这两年的教育，让老娘学会了汉语拼音，认识了汉字。也让老娘能够在70岁的年纪，重拾拼音，扒拉着字典，写下了这本书。 老娘的书近10万字，包含了她对姥爷、姥姥和大姨的回忆以及她诸多的人生经历。 老娘上学时间短，又年事已高，叙事难免有点重复，偶有用词不当。可是，她的文字却真实感人，吸引我们不停地读下去。 从她的书中，我们可以看到解放前、解放后、初级社、人民公社、生产责任制等，一个个时期的发展变化。祖辈们忠厚、善良、正直、勤劳，我们这些晚辈读来，那些年代、那些亲人、那些往事历历在目。老娘给自己的书起了个名字，就叫“真实的人生”。 我们姊妹曾想给老娘的书起个更文艺的名字，比如《往事如风》、《田野的风》、《田间野花》、《桑麻往事》、《如棉人生》……。 在给书起名字的过程中真切觉得，姥爷、姥姥、大姨、老娘他们的人生就像棉花一样，朴实又温暖。棉花寂寞地在田间开放，从不炫耀自己的功劳，但是她的御寒效果，却无声地说明了一切。“千层纱万层纱，抵不过四两破棉花”。他们的人生也与棉花有不解之缘。 从老娘的书中可以看到：姥姥与姥爷结婚后，把陪嫁的棉衣棉被拆掉，用棉絮做了织布的本儿，和姥爷搞起土纺土织，用辛苦赚到的钱买了地。 姥姥纺线，几乎整个晚上不睡觉，实在困了，就拉床被子盖在身上，在纺车前小眯一会儿，再接着纺。真正是“夜纺棉花到天晓”。 姥爷农忙完，就在地屋里织布。大姨9岁就跟着姥爷在地屋里做织布的穗子，手都累肿了，五个手指都很痛。“一梭一梭腕欲折”的辛勤劳作场景，令人为之动容。 老娘大半生的劳累也多在棉田，一个棉桃一个棉桃的攒出我们的学费。“三春万卉红似海，暖到人心只此花”，感谢爹娘辛劳付出，让我们受到教育，走出乡村，看到更大的世界，感谢爹娘送给我们的人生。 老娘七十多岁写书，也为我们如何度过老年生活，如何实现自己的梦想，做了榜样。 感谢老娘！感谢大舅辛苦为老娘修改书稿。改得太好了，老娘觉得不像她一个没怎么受过教育的老太太写的，就坚持使用了原稿，大舅多包涵。 您们姐弟情深的相处，也是我们学习的楷模。 马旭霞2023年6月 序三 娘满眼都是活 老娘满眼都是活， 只要醒着就不闲着 老娘说：人活着就是要干活的。 老娘说：眼是赖蛋，手是好汉。 很多事一点一滴开始做， 慢慢就做成了。这不，老娘一边学字一边写小文章几年写成了一本书。马旭升2023年6月 序四 往事随风 老娘竟然写了本书！密密麻麻写满字的小本子摞了一摞，她老人家写了改，改了写，天天戴着老花镜，趴在桌子上吭哧哼哧地码文字，那认真劲，就像个勤勉写作业的小学生。 这书里的往事，如旷野的风穿过岁月，迎面吹来，不经意间却又呛出你的眼泪 …… 马旭红 2023年6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