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前半生（一）

杨杨

父亲篇

近日，父亲的病情更加严重，已经晕厥了几次。从未想过一向坚强乐观的父亲，会被无情的病魔打垮。今天上午大夫又给父亲做了一个穿刺，看着病弱的老人，心痛不已。一个人躲在医院的走廊偷偷落泪。感觉父亲这次是真的躲不过了，真的要离我而去了。



其实，父亲并不是我的亲生父亲，我至今也没见过我的生身父母，他们虽然给了我生命，却没有养育我。父亲抱我回家时，我已是个快死去的婴儿。也是我命大遇着了善良的父亲。

养父母结婚多年没有生育，就抱养了准备被遗弃的我。在养父母的精心照料下，我的身体渐渐的好了起来。只是体质较弱。



父亲是个苦命的人，我的奶奶在父亲很小的时候就离世了。失去母爱的父亲打小就吃尽了苦头，十五岁就当了煤矿工人。

父亲忠厚老实，吃苦耐劳；一生与人为善，乐于助人；没文化，却心灵手巧；会剪纸，会做菜，会装裱；还会很多日常生活技能。那时，煤矿井下作业条件很差，工作很辛苦。但是，打我记事起，父亲每天下班，不管有多累，总是先抱抱我，然后才洗漱吃饭。父亲很疼我，自己明明胃不好，却总是把不多的细粮省给我吃，自己吃粗粮，更没有打骂过我。养母也疼我，不过脾气不好，经常和父亲吵架。不知怎么，小小的我，总是站在父亲一边，也因此经常被养母打骂。幼小的我心里对养母充满了敌意，不是因为她打骂我，就是觉得她总是欺负老实的父亲。

在我四岁多点的时候，养父母因性格不合离异了。父亲又当爹又当妈的把我带大。也因此，我和父亲的感情更深了。

记得很小的时候，别的孩子们遇着事情时总是喊妈妈，而我却是叫爹爹。就算走路不小心摔跤了，下意识的喊叫也是爹爹。已至长大后我经常做一个同样的梦。梦里黑乎乎的一片林子，我和父亲光着脚，破衣烂衫的走着，没有尽头的走着。直到现在，这个梦偶尔还会出现在我的梦里。只是至今想不明白，为何这么多年总是做一个同样的梦。我不是一个迷信的人，却总是觉得这个梦有什么寓意，或者是暗示什么。

父亲一个人带我很艰难，他把不多的工资分成三份。一份寄给我乡下的爷爷，一份留作我们父女的生活费，一份他为我雇了一个保姆（那时叫奶妈）。不知怎么，打进了保姆的家起，我就是不肯吃保姆做的饭，也不愿和保姆一起睡觉，整天哭闹不休。可能幼小的心里，不想离开唯一的亲人吧。无奈父亲只好接我回家，在他上班时送我去托儿所。那时没有全托，父亲每天下班接我回家，给我做饭，缝洗衣服，给我梳小辫。

后来在邻居们的劝说下，养母又回来和我们父女一起生活了。我记得很真切，养母看到我时，抱着我大哭。我好像很怕她，死活不让她抱，跑到父亲怀里。养母一直觉得父亲窝囊，整天的不是抱怨，就是辱骂。终于，在回家半年后，又走了。这次他们彻底的分开了。

在我六岁的时候，父亲再婚。继母不喜欢我，总是在父亲上班时，让我做各种家务，洗自己的衣服。做不好就是一顿打骂，甚至不给饭吃。

可能是自己的遭遇不济，很小的时候，我就非常懂事。被继母打骂了，我从未告诉过父亲，也不和任何人说起。只要是听到父亲的脚步声，我就立马擦干眼泪，装若无其事的样子。时间久了，邻居们看不过就告诉了父亲。一天，父亲进门就满脸阴沉，一把拉过我，撩起我的上衣，看到我后背满是被继母鞭打过的伤痕，老实的父亲气的手都在发抖，第一次打了继母。我害怕的哭喊着：不是妈妈打的，是我不小心碰的。父亲听了，打的更凶了。

第二天，父亲上班后，继母说是我告的状，更狠命的打我，还不许我哭叫。我只有咬着嘴唇忍着，实在忍不住了，就把冻裂的小手塞进嘴里，使劲咬。任乱发合着鼻涕眼泪揉了满脸。

后来，就成了恶性循环，父亲只要是和继母发生争吵，不管是什么原因，我总是逃不过一场毒打。可能父亲是想改变这一状况吧，就送我去上学。结果我年龄太小，学校不收，家里又是这么个情况，没办法，父亲就托人将我的年龄改大了将近两岁。

就这样，我上学了。



——杨杨原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