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爹的“传家宝”

丘山雨田

前言 1997年俺爹从正定县农业局退休，退休后的老爹从繁华热闹的县城，回到了农村老家，过起了“环保生态，节能低碳”的田园生活。 节能御寒环保低碳不知道为什么，俺爹那么不喜欢城市生活，没有在工作20多年的县城置下半寸立锥之地，为此，多次受到那时还年少无知的我不少埋怨，因为论政策与资历老爹是有机会在县城分房置地的。反正那时的老爹彻底放飞了自我，不管不顾地回到祖辈生活的农村，成为地道的农民。虽然他有着相对不菲的退休金收入，但他从不注重自己形象，也不修边幅，甚者在穿衣打扮，饮食生活习惯上比农民还农民，整个人混在村里同龄发小老伙伴的人群中，根本看不出老爹是曾经的文革前毕业的大学生，没有一点曾经在城里体面工作过的国家干部形象。整天一套多年陈旧的外衣，一顶黑破毡帽，一双我在部队退役多年的结实旧军鞋，一只袜子补了补，一双工具手套也破旧不堪，勉强能带在手上起些保护作用。记得有一年冬天特冷，在省城街道办作公务员的三姐给他买了鸭绒羽绒服，一直压箱底，不是不保暖，而是穿不住，老爹戏称为“火龙衣”，太热，根本穿不得。说起来也是，谁见过终日劳作的老农民穿羽绒服呢？再冷的冬天也用不着。不是老爹抗冻，而是活动量太大，他身体肌肉产生的热量就够他御寒了。老家是北纬38左右，在农村居住，冬天房屋取暖是个大问题，老爹尝试了包括传统方式散煤烟火炉在内的，蜂窝煤炉，木材锯末炉，干柴炉，最终老爹选取采用了土炕烟道熰炕取暖方式，为此老爹经过反复试验，学会了用土坯盘弯弯曲曲的排烟的巷道，还特别过烟，技术水平堪比盘炕老师傅，主要原因老爹上过学，懂得气流流动物理原理，理论加实践，老爹盘炕技术自然会超过不识字的老师傅。熰炕燃料老爹采用干草树叶、小麦玉米秸作引火，捡拾建筑垃圾中碎木断树枝，或者拆迁户的腐朽木材作为主火，烟道把烟尘抽走，弯弯曲曲也是为了增大散热面积，相比其他方法，干净暖和得多。熰炕的灰也是上地的上好肥料。土炕和烟道都是老爹用泥土和水加麦秸搅和自制土坯垒制抹平建造的，烤干后非常结实耐用，隔湿防潮，火熰起来，不烫不温，非常适合老年人睡卧。“立土三年肥”老爹常说，熰过炕的土坯，老爹三五年就会换一批，换下来的烟熏过的熟土，敲碎上地，更是上好的肥料，并且敲得越碎肥力越明显。老爹天天和泥土打交道，也总是整天灰头土脸的，但老爹好不在乎。因为他讲这些土都是经过日晒烟烤，解毒杀菌的良土熟土，粘在身上看着土，但它不脏，无毒少菌，都是自然物质，常接触也对人体友好，老爹开玩笑说，这些土甚至比人类肠胃里、脑子里的东西干净多了。 不打农药良性循环九十年代末，接近省城老家农业农村已基本实现比较科技的现代化了，农业科技比以往历史上任何时候都更加贴近、接近农民。那时农业农村除了锄草剂、杀虫剂外等各种现代科技农药已经很盛行了。为把锄草时间节省下来，乡亲们种地普遍使用除草剂，省时省力，尤其当时年轻的农民朋友们，有精力有活力就是没有时间，他们总把各种节省下来的时间用以去省城干临工，挣些工钱。时间久了，成为习惯主流，一来二去搞得本应的耕种主业倒成了副业。城里干临工倒是成为主业，因为干临工挣钱多，来钱快，倒也是一种劳动致富的一种方式。这些年轻农民们对待耕地没有像他们祖辈父辈农民该有的样子。有些糙种草收，糊弄耕地，不讲农民神圣的武德。这是社会与老家当地经济发展的必然，但当时老爹还不太适应，极其看不惯得“荒地懒作”行为，村里年轻农民较为普遍的作法是：随便种点啥，也不好好务作，产量够吃就行。那时已经温饱的农民要致富，要奔小康，村里没有集体企业，致富带头人，也只能这样去城里干零工。老爹每每看到谁家贻误农时，荒废田地，都是不由自主地唉声叹气。也没有办法，大势所趋，无能无力，也只能努力默默地把自家责任田精心耕种好，呵护好，为国家多产粮食。话说老爹种地从来不打除草剂以及其他农药，他有他的道理和办法，咱们国家耕地珍贵，根据季节农时，庄稼作物适合种就种啥，节气赶上种啥就种啥，从不误农时，闲着耕地。老爹讲现代科技除草剂，从科学原理上都是针对抑制“双子叶植物的成长”化学试剂，小麦与玉米是单子叶，我国经济作物如棉花豆类蔬菜等都是双子叶植物，如果打了除草剂的麦田，下茬再种棉花蔬菜等其他都会受到农残致命抑制，几年下来，都恢复不了原来地气地力，实在是得不偿失。事实证明，老爹是对的，打了除草剂的小麦地，有些不听劝的乡亲，在原地紧接着下茬再种白菜，胡萝卜等蔬菜及豆类，施肥再多，也长不好，反而越长越差，这都是农药残留与无知所致。 当时我国还不能生产除草剂等农药，都是国外进口。老爹讲，国外发达国家农田多，地广人稀，耕作单一，麦田就是麦田，可以闲半年养地力，咱们国家地少，人多，在有限农耕土地上，必须精耕细作，混种混收，人闲地不闲。老爹在职时就因地制宜，在他的职责与影响范围内，力他所能及限制甚至反对我国农业引进与使用除草剂，提倡尽量少用，能不用尽不用，现在退休管好自家责任田就已经很不错了。老爹坚持不打除草剂，不在棉花玉米地喷洒农药，还有一个重要原因，我家地里锄下来的草还要喂羊喂猪，养鸡养鸭呢！ 老爹经常说，他在职时琢磨过也主持研究过，农残对耕地不好，会被蔬菜吸收，早晚会随着食物链传到人的身体里，害己害人，祸害国民大众健康。 锄草是老爹的教育手段不愧为农业大县农业局的退休干部，回到家乡的老爹迅速成为是远近闻名的种庄稼能手。我家田地里不但庄稼长得好，而且各式各样的草也比田地邻家，长得多，长得旺，这也正是老爹所希望的，或者说乐见其成的？“雷儿，换上衣服，随我到地里锄草，快！”97年7月我军校毕业锄草是老爹的教育手段不愧为农业大县农业局的退休干部，回到家乡的老爹迅速成为是远近闻名的种庄稼能手。我家田地里不但庄稼长得好，而且各式各样的草也比田地邻家，长得多，长得旺，这也正是老爹所希望的，或者说乐见其成的？“雷儿，换上衣服，随我到地里锄草，快！”97年7月我军校毕业留校，回家探亲，到家的那天刚好是阳光明媚，喜鹊叫喳喳的中午。入伍8年，多年的媳妇熬成婆，终于成为头戴大盖帽，肩抗“一毛二”金黄肩章，脚蹬锃亮三接头军皮鞋，身穿笔挺军服的军官，我拉着崭新的制式行李箱，昂首阔步，意气风发地走在探亲回家乡村小路上，感觉浑身上下每个细胞都散发着喜悦与活力。我一进家门，老爹好像早就准备好似的，威严而又确定地对我讲了的第一句话，表面上特别平静，好像丝毫没有多年未见唯一儿子的兴奋，也没有表现出来一丁点儿子成为军官的自豪骄傲。我不敢反抗，回家的兴奋劲头一下子被浇了半瓢凉水。只好乖乖地迅速换上老爹早就准备好的旧衣服，背上草框，拿上锄头，随老爹去了地里。老爹有个癖好，哪个子女在外工作有点成绩，干得好一点，他就喜欢“折腾”谁。后来三姐当上省城街道办主任，小妹评上大学教授时，老爹都有这样的“剧情”上演。老爹像个老手的熟练导演，信手拈来以当时当季农活来编排。又像例行公事，没有多余嘱托和寄语，从来都是以实际行动来讲道理。校，回家探亲，到家的那天刚好是阳光明媚，喜鹊叫喳喳的中午。入伍8年，多年的媳妇熬成婆，终于成为头戴大盖帽，肩抗“一毛二”金黄肩章，脚蹬锃亮三接头军皮鞋，身穿笔挺军服的军官，我拉着崭新的制式行李箱，昂首阔步，意气风发地走在探亲回家乡村小路上，感觉浑身上下每个细胞都散发着喜悦与活力。我一进家门，老爹好像早就准备好似的，威严而又确定地对我讲了的第一句话，表面上特别平静，好像丝毫没有多年未见唯一儿子的兴奋，也没有表现出来一丁点儿子成为军官的自豪骄傲。我不敢反抗，回家的兴奋劲头一下子被浇了半瓢凉水。只好乖乖地迅速换上老爹早就准备好的旧衣服，背上草框，拿上锄头，随老爹去了地里。老爹有个癖好，哪个子女在外工作有点成绩，干得好一点，他就喜欢“折腾”谁。后来三姐当上省城街道办主任，小妹评上大学教授时，老爹都有这样的“剧情”上演。老爹像个老手的熟练导演，信手拈来以当时当季农活来编排。又像例行公事，没有多余嘱托和寄语，从来都是以实际行动来讲道理。 “养羊补牢”变废为宝老爹农闲时，也闲不下来，推着自制的小板车，在城市周边工地旁，捡拾废砖残块的建筑垃圾，几块一小堆地拉回家，也不用别人帮忙，积少成多，愚公移山，老爹当起了泥瓦匠，自己垒羊圈砌鸡窝，修缮猪舍，功夫不负有心人，舍顶圈门都是废弃的建筑材料，有色彩有形状，像一个个特制的艺术品，建得虽不算专业但也有模有样，有点艺术范儿，家畜禽类居住条件焕然一新，父亲也勤快常打扫，想象着住在里面，心情愉快，长肉长膘，下蛋生崽，健康舒服，快乐成长，动物们在我家也不枉“短暂一生”。也难怪吃过我家鸡蛋与猪肉，喝过我家羊奶的左邻右舍，及老同事，老朋友，都说鲜美劲道，吃起来有记忆，回味无穷。老爹经常说造物主很是伟大，越是自然的东西，越是最美的食物，平常要对家畜好，动物和人一样，心情好，一切都好，它们用生命回报人类的肉蛋鲜美好吃，有营养。 草圈积肥，不用化肥老爹种地从来不用化肥，坚持用自家传统的农家肥，也就是家畜粪便与草末，草梗，草叶，被羊啃过剁碎的玉米秸秆，以及炉灰，碎土沙尘，加上适量的水混合发酵的产物，越臭肥力越强。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积肥需要时间与过程，发酵好后，还要起肥，运肥，散肥，覆肥等都需要人工力气，绝对是又脏又累的农活，但老爹采用蚂蚁搬家似的劳动，用他自制的小车一点一点的运，一点一点的搬，干高兴了还哼着小曲，乐此不疲。赶上我休假探亲，换下军装穿上农装就下圈起肥，干个大活儿，一下子顶老爹干几天的量，这时他会高兴像个小孩，好像干这等体力活是他养我这唯一儿子最大的好处，给他最大的回报。小时候，姐姐们多，都是女孩，干种体力农活，很是不给力，老爹总是耿耿于怀，这下儿子可顶上来了，他管你什么军官身份，到家就是为我起圈的农民小子。草圈肥改良土壤结构，增加腐殖质，根肥苗壮，唯一不好的就是草籽多，来年庄稼长势好，各种各样的草也会茁壮成长，长草虽然不是老爹有意为之，但他也非常乐见其成。“锄禾日当午”，老爹说庄稼地里的草必须随时及时地铲除。要除草就得赶上夏季蒸热的中午，这是老祖宗总结出来的科学道理与真实经验，因为夏季中午锄下的草，不容易复活，马上就被炎热的阳光晒干烤死。“汗滴禾下土”，老爹说你们这些孩子们平日里在空调办公室坐得太久了，内感风湿，就应该多出汗排毒，免得你们小小年纪腰肌劳损，工作成绩不突出，早早地腰椎盘突出！老爹讲，你们回来后，帮帮老爹，不但能够亲情互动，还能去湿气，排内毒，对你们身体健康大大的有好处，不但能强身健体，还能提高免疫力，预防感冒等，一趟三伏天中午高高玉米地里除草，包治百病，疑难杂症，各种城市病和各种不服！治病不说，最最关键的是锄下的草还可以喂饱家里嗷嗷待哺饥饿的猪羊鸡鸭，家畜家禽长大过程中产生的废物也可以积肥，更可以下蛋产肉挤奶，制造出优质的农产品，一举多得，思想想通了，干活儿也就有力气了，干再累的农活都是一种享受。老爹很有体会，经常地不自觉地哼唧着小曲，打油诗不断：“喂猪在槽前，猪肥又体面，盘中有肉块，块块辛苦现”。老爹境界高，思想通，乐在其中，也自得其乐，永远不知道累和疲倦，无论干什么农活都是他得心应手的锻炼方式。 爱护动物，名扬乡里1962年老爹农校毕业，毕业时赶上国家经济困难，自愿申请回老家务农，自学成才，在村里生产大队当兽医，1978年改革开放，落实知识分子政策，已经是42岁半打老头国家重新给父亲分配了工作，才去了县城，半辈子的农村生活给父亲这个小知识分子打下了深深地自给自足天人合一的自然生活理念。医者仁心，作为兽医出身的老爹对待动物们也是仁爱之至。一天，老爹像往常一样，小河散步，突然发现河边草丛中一个哼哼唧唧半死不活的可怜猪崽，老爹迅速从外观感官上检查了小猪的身体，小猪后腿臀部溃烂，已经不能走路，奄奄一息，主人怕病死在家，狠心将其遗弃在河边，等着被流浪野狗啃食。也许是刚遗弃不久，就被好心的老爹碰到。老爹检查过后，凭着过去多年经验，也感觉小猪生还无望，走远几米的老爹又折返回来，他怕小猪未死就受到野狗的生吞撕咬，于是决定放弃那天的散步活动，把可怜小猪抱回家里，心里等着小猪死后再扔也不迟啊！回到家，老爹首先给小猪喂了新鲜的羊奶，想着也是给它死前安慰吧，但喝过羊奶的小猪立即精神起来，哼唧着像是向老爹哀求，救它一命，这也许也只有做过兽医的老爹能听懂它的可怜，好心的老爹被打动，于是决定死马当活马医，试一试。首先给它清理了恶臭溃烂的伤口，用复方磺胺甲硝唑进行了外覆，这是当时最常用最简单的外伤消炎吸湿处理方法，老爹还给它量了体温，稍高，断定是大面积伤口感染所致，以他过去多年兽医经验来看，估计是肌肉注射青霉素过敏所致伤口感染，由于主家请的兽医经验不足，再用加大剂量的青霉素来治疗过敏感染，错上加错，小猪也不会说话，越治情况越恶化，最后主家感到救治无望，忍痛遗弃。老爹思考后试用了一针庆大霉素来消炎。第二天小猪崽更加争气，居然哼起了只有老爹能的听懂的歌。老爹讲，真是缘分呀！小猪在老爹的照顾下，不但愈合了伤口，还一瘸一拐地学会了走路，最后完全融入到我家家畜群体之中，不分亲近疏远，在我家快乐地生活了一年，渡过了快乐的余生，老爹也是善心好报，那头小猪，不不，已是大肥猪的它，也用它鲜美健康的猪肉来回报了老爹。养这么多年猪，老爹对这头猪颇有感情与上心，临送它走时老爹还给深深鞠了一躬，表示对生命的尊重，对动物朋友缘分的珍惜。为了纪念和尊重它，老爹还把它的肉分给更多友好乡亲，也许包括遗弃它的主家主人，反正都是世代相传乡里乡亲，也是应该。自此十里八乡的乡亲们把老爹的兽医技术传得神乎其神，家里宠物有个小病小灾的都找老爹来看。老爹总是笑呵呵地接待处理，乐此不疲。 理念传承后继有人回想起老爹的点点滴滴，还有很多，很多，写不完，说不完。例如由于不打农药，接近收获季节，我家责任田里往往是丢玉米嫩棒子是最多的，老爹从来不生气，也从来不专意派人守护。老爹讲让乡亲们多尝尝鲜很好，也都不是外人，省着我去送了。2019年11月23日，老爹去世，病危反复给我们子女后代交代，他死后，不要给烧纸，给国家环保添乱。老爹讲，雷儿你干环保工作，你要带头，监督姐妹们我的后代等其他人，不要给我烧纸。我哽咽着答应老爹。写到这，我的眼泪模糊了。“吴岳雷！喊你几声没有听见？赶快用淘米水赶快浇花去，我等着用盆洗菜呢？对了别忘了用洗菜水澄清拖地！”老伴的嘶喊，把我从写作入神中唤醒，有些哀怨有些生气，但更多的是庆幸！老爹去了，没有给留下城里房屋家产也没有存款家财，但他留给我们的朴素自然生态理念，优秀的为人品质，被耳渲目染的儿媳妇继承，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我相信我的亲姐妹们会做得更好，这些远远胜过万贯家财，这是永不湮灭，最珍贵的文化精神传家宝，值得我们永远继承和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