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南下北上（十三）

十月枫叶(原创作者）

一 梦薇以前话少，现在话更少。上班时专心致志，即便有时拿东忘西显得心不在焉，被领导看见了也都不会训斥她。梦薇一般不关心别人的事，只偶尔与几个一起来的同学在微信群里聊几句，但她看到吴建丰最近无精打采的样子，有些心疼。忍不住想找个机会问问他怎么了，毕竟，她一直是暗恋他的，就算不嫁给他，也希望他过的好。 这天休息，梦薇正懒洋洋地坐在宿舍阳台晒太阳。因为是二楼，适当安静，且与花草树木保持距离正适宜，她甚是喜欢。她眯着眼睛，像在想心事，又像是在看天空。一群鸟在天空下翱翔，它们仿佛在追逐着什么，又似乎只是享受着这一刻的自由。那一刻，仿佛能听到了它们翅膀划过空气的声音，也让人能感受到一种难以言喻的生命力。她想一边用手摸摸肚子。 她想起了初次见到安鹏时的脸红心跳。然而，她又去回想初次见到吴建丰的场面。在这里度过的许多日子，都因有了那份对他的暗恋而变得无比美好。她感觉那时的自己，就像眼前这些可以在花叶问随时停留的鸟儿一样，对未来充满了无限的憧憬和希望。她觉得以自己的年轻漂亮，完全可以改变命运，无论爱情还是嫁给财富都知足，当然如果二者都能拥有，那就谢天谢地。她觉得自己从小受气，老天爷如有眼应该加倍眷顾自己。 　　二 一只喜鹊静静地停在一棵开黄花的木棉树上，给周围茂盛的绿植增添了几分生机。她把眼睛睁大了追逐着喜鹊飞去，也正看见吴建丰从男工宿舍那边走了过来。 “拉长，你干啥去呢？”她兴奋地看着他问道。 “哦，我？我出去，走走。”吴建丰眼睛看向她，手挠着头说。 梦薇突然间很想和他聊聊天，与他一起走走。嘴上“哦”了一声，马上进屋快速整理一下妆容，穿上外套，下楼追他。 扭头一看梦薇快步追来，吴建丰诧异但又露出惊喜。两个人客套地并肩走着交谈起来。 又一只喜鹊在他们的头顶飞过，并欢快地叫了两声。 “哦，拉长，你是有喜事了吧？”梦薇笑着说。 “我？我没倒霉事就好。”建丰淡淡一笑，低着头说。 梦薇忙问：“你这么帅，你老婆一定很漂亮，孩子也不会差，这不就都是喜事嘛。” “你，是不是知道我离婚了，故意取笑我啊。”建丰有点不悦。 “啊？我不知道，我真不知道，我不爱听人八卦，对不起啊。”梦薇慌张的说道。接着又说：“我看你就有些忧郁。说实在有几次都想和你聊聊天，你知道的，我们一起来的几个人，只有我现在还跟着你，就是敬重你的人品。” “那是我错怪你了，梦薇，对不起。”建丰站立，说着，指了指路口：“我前面就拐弯了，你也去忙你的吧。” 梦薇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恨自己本想关心他，结果又戳中了他的伤痛。然而急中生智说：“开春见喜鹊，象征着吉祥和好运。喜鹊的出现总是给人带来希望，每一只喜鹊都是上天的使者，能带给我们生活的美好……。” “梦薇，你在这儿？”梦薇的话还没说完，路边一辆车里，安鹏在叫她。 建丰和梦薇同时循着声音看去。安鹏已轻开了车门，向他们走过来。 “他是谁啊？”安鹏板着脸问。 “他，是我们拉长。”梦薇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看见安鹏就心嘭嘭跳。之前自以为是爱情的悸动，然而此时更像是惧怕。 “哼，好啊，赵梦薇，你告诉我我你怀孕了，是不是他的孩子，这小子想甩锅？” “不不不，你别误会，我们两个只是刚在这儿遇上……。”建丰忙上前解围，但话没说完，安鹏已抬手搧了他一耳光。 “我在车里看半天了，别给我说谎话。赵梦薇，把花我的钱都还给我，就算三万吧，哦不，五万，我还给你买了不少衣服对吧。”安鹏对梦薇说，声音不高但语气决绝。 “安哥，你误会了，走咱俩回家，我慢慢给你说。”梦薇小声，用哀求的声音说。 “家？谁给你有家？回头把钱微信转我。否则，后果自负。”安鹏转身上了车，甩下了这句话，一溜烟消失了。 　　三 天空又阴沉了下来。黄昏，薄雾还未完全散去，整个城市被一层淡淡的朦胧包裹着。远处的高楼若隐若现，近处的湖面平静得如同一面镜子，倒映着城市的天际线。这样的景象若放在以往，梦薇总会感到是一种宁静而美好的氛围，然而此时她欲哭无泪。她想去找安鹏但是又害怕无济于事，可能还会遭到更凶恶的言语。她明白安鹏恼火，一定要把这个孩子做掉，而且更加看不起她。看他那个绝情的样子，梦薇此刻甚至不想再留这个孩子，她自以为的王牌其实不是她认为的那么重要。弄不好，安鹏为了甩掉自己，还会倒打一耙，以此在厂里败坏她的名誉。 她看着这片湖面，又想起了以前。记得前年夏天，几个同学刚来这里，常常在这样的早晨漫步于湖边，谈论着各自的梦想和未来的计划。那时候，一切都是那么美好，仿佛整个世界都在为年轻漂亮的女孩子铺路。她们都以为年轻和漂亮是改变命运的资本，如今看来并不是那么回事。 “你在这呀，让我好找。”吴建丰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梦薇看向他，觉得他的眼神中带着怜爱，便羞涩的低下头。 “你，你找他好好说说，你这样了可不能生气。”建丰看着湖面，小声对梦薇说。 “他现在气头上，过两天再说吧。我没事的，谢谢你。”梦薇看向他，感觉在这个陌生的地方，他就是自己的大哥哥。 “好，只要好好的，心宽就好。那我先回去了。”建丰边走边说。 梦薇想跟着他一起回厂，但是又犹豫了站在那里，等看不见了他的背影，才慢慢前行。 　　四 海花刚领了工资，一边捶着腰一边笑得无比灿烂。同宿舍的另外两个女人都说休息了去买衣服，她却说：“有工服穿多好，买啥啊，回家带着多沉。”两个女人一边笑话她小气，一边瘪着嘴走出门去。 电话突然想起，海花一看是公公打来的急忙接起来。 “喂，爹您咋给我打电话呀？有事儿啊？”她忐忑不安地小声问。 “哎，海花呀，昊然那那小子走了这么长时间，俺俩才发现他偷走了家里所有的钱。”公公告诉她。 婆婆在旁边抢着大声说：“你说说，这马上开春了得买化肥了，这龟孙子孩子，叫人做难不。你给寄俺寄回来两千块吧。” “你咋不让您儿给您寄呀？”海花一听婆婆张嘴就要钱，又搂不住了自己的脾气。“我确实挺惦记你们俩的，但是您也总不能欺负我。你要想给的你不用要。这样下命令要着让人给，就没意思了。” “海花，你啥意思啊。你真不是这家人啦。我以前对你不好吗？就你干这破事传的全村人都知道了，俺都看在俩孩子份上，没好意思说你。” “爹，妈，您别听人说那么多行不？尹梅英那个浪女人您还不知道啥样的人啊？在酒店背后使坏把我挤兑走，后来又在你儿子面前煽风点火，叫俺俩打架。现在又在家造谣生事。娘的，等我回家早晚打她一顿。” 海花气的语无伦次的破口大骂。听到电话那头公公正在骂婆婆，心里的气才消了点儿。也听到公公从婆婆手里抢过了电话，唉声叹气说胸口疼。海花问候一阵，缓和了一会儿，还是答应了婆婆的要求。并给公公道歉，说这孩子缺管教，这让人特别不放心。挂了电话，她就赶忙给儿子发微信。 半天，赵昊然才回复，对自己偷爷爷奶奶钱的事供认不讳，而且理直气壮。海花一阵数落责骂后，问他现在在干嘛，儿子说句正上着班呢，就再也不回了。 海花心不在焉的上着班，惹得被老板娘一阵叽里呱啦的数落。她想顶撞，但是嘴张开后又忍了，眼睛沁着泪水。她知道这不怪人家，应该怪自己，又突然有了想到北京的想法。“到哪都是打工，何不跟着儿子，以免他走上歧途？” 夕阳下的芦苇丛，金黄色的阳光洒在每一根芦苇上，形成了一片温暖的光影。微风吹过，芦苇轻轻摇曳，仿佛在静听一个漂泊异乡的女人，低声诉说着心中的愁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