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过岁月的饭香(下篇)——人生经历感悟什么过之三

沙湾野老

<p class="ql-block">(接上篇)</p><p class="ql-block">因为妻子在老家,我后来想办法调回了铅山工作,单位是县文化馆。该馆虽然只有十个左右的干部职工,却也办了一个食堂。只是这个食堂可以打到饭吃,却买不到菜吃,充其量只是个伙食团。它的特点是烧饭的燃料比较特殊,既不是柴火,也不是煤炭,而是机米厂机米剩下的谷壳。谷壳在我们这里叫作笼糠,非常轻盈,因而烧它灶的灶堂特别大。由于笼糠极易燃烧,且很快就烧过了,因而烧饭时需要不住地往灶堂里添笼糠。一大铲的笼糠送进灶堂,“轰”的一声,燃起的火苗瞬间被扯得呼呼作响,怪吓人的。烧过饭后落下的笼糠灰仍旧很热,院子里的孩子若家里有番薯芋头,可以拿来埋入笼糠灰堆里煨熟了吃。闻着那种带有浓烈火烤味的清香,甭说孩子们了,就连我们这些大人也会忍不住流下口水。</p> <p class="ql-block">这里也有一件事让我记忆犹新,或者说非常吃惊。那就是怎么都没有想到,在食堂烧了好多年饭的炊事员杨大嫂,竟会是一个共产党员?隐藏的够深。杨大嫂是河口港背新滩乡人,该乡土地革命时属于赣东北根据地的红区。目不识丁的她,为人淳朴,平时除了与人聊些家长里短,从未听她议论过国家大事。甭说党中央的主席是谁,就是县委书记,甚至于她所在新滩乡的乡党委书记是谁,恐怕也未必知道。</p> <p class="ql-block">据说杨大嫂入党,除了家庭出身好几代都是贫农,还原于烧得一手好吃的家常菜。上世纪六十年代新滩乡搞社教,有工作组派饭到她家吃,吃的高兴便动员她入党,连申请书和表格都是别人替她填的。由于杨大嫂多年未参加党的活动,更没有交纳党费,村党支部逐派人来劝她退了党。那时候入党还很难的,我的一个同学因为没有入到党,与单位领导闹了好多年的别扭。因此我对于杨大嫂的退党,当时感到特别的挽惜。</p> <p class="ql-block">大概一九八四年的春季,我所在县文化馆根据上级有关精神,一分为三,除保留文化馆外,新设立了图书、博物两个馆。人员在内部调整,我来到新成立的县博物馆工作。相比较文、图二馆,博物馆的工作是乎技术含量要更高些。尤其文物的鉴定与保护,没有一定专业知识,是根本无法进行,更谈不上做好了。为此,省文化厅文物处从发展博物馆事业出发,为提高全省文物管理干部的专业知识与素养,经与江西师大的领导协商,在江西师大举办了几期“文博班”。文博班学员为我们这些新加入博物馆的干部,通过成人高考进入就读,脱产两年拿大专毕业文凭。不久我即有幸参加考试并被录取,带薪来到江西师大历史系文博班。</p> <p class="ql-block">也就是在江西师大,我领略到了大食堂的宏大场面与别样风味。师大的这个食堂,是我们进校不久建好投入使用的。其规模之大、条件之好,与我之前吃过的所有食堂相比,那都是不可同日而语。其餐厅分为两个部分,每部分均有上下两层,每层约一千平方米。里面摆放了许多条形桌椅,宽敞明亮、干净整洁,坐在里面吃饭,即使碗里盛得是罗卜白菜,心里亦会滋生出一种自豪感。要知道,那时我已经年纪三十有五,能来此读书实属不易。尤其还能天天坐在这样豪华的食堂用餐,可以说都是前世修来的福气,必须要珍惜的。</p> <p class="ql-block">不过,师大于我印象更深的,还是我们所住研究生楼下面的那个小食堂。小食堂也叫小卖部,在里面即可以打到饭菜吃,也能够炒菜和买包子、煮面条等。这里的价格虽然比大食堂要贵一点,却味道好很多。而且还二十四个小时都营业,再晚了到这里都可以吃到东西。我们成人班,同学多是领了工资的,相比较普通学生的生活条件自然好一些,偶尔吃几回炒菜也还是能够承受得起,故常常会到这里来吃饭。还有就是一些同学比较懒,早上起来晚,或是下午外出办事回来大食堂没有饭吃了,便到这里来买点东西吃。</p> <p class="ql-block">近十几年人老了不用上班,就有单位和企业请我去帮忙,于是又吃了几个单位企业的食堂。印象最深的,是在山里筹建连史纸作坊时吃的食堂。因为吃饭的人不是很多,算上我和炊事员也就六、七个人,所以大家就合在一起吃,围坐桌上有说有笑很像是一家人。吃的菜除了上村民家里赊一些(多是蔬菜),便是到菜贩子手中去买。碰到雨雪天,外面的菜贩子进不来,就只好吃几天斋。记得那年冬天一连十几天下雨落雪,买不到菜贩子的菜,餐桌上除了罗卜芋头,还是罗卜芋头,几个从河口请来维修纸坊房屋的工匠受不了啦,发牢骚再不换口味他们不干要回家了。</p> <p class="ql-block">山里村民很多人家都养了猪,到年底杀了过年,因为年轻人不久又要外出打工,杀猪人家都会卖出一些。他们知道我们纸坊有食堂,便提前通知我们去买肉。为了搞好与当地村民的关系,一般情况下我都会去买一些。尤其这里的猪头肉比较便宜,前往买肉亦会背半个猪头回来。于是,这一天便成了我们纸坊最开心热闹的时刻。所有手头没有事干的人都参与整猪头,烫毛的烫毛,剔骨的剔骨。曾经开过小吃店的小老张,还自告奋勇上灶台露一手,烧出了包括黄豆煮猪头肉、辣椒炒猪嘴筒、酱香油凉拌猪耳朵等一系列的猪头肉菜。晚上吃饭,将它们摆满一桌子,大家兴奋地一边喝着酒,一边相互猜拳,就如同过年一样热闹异常。</p> <p class="ql-block">纸坊食堂吃饭,值得怀念的事还有很多。譬如一次接到公司通知,老板隔天来纸坊与乡村领导商议有关事情,要在纸坊吃中饭,让我准备几个像样点的菜。山里好点的菜便是野味了,可寒冬腊月没有石鸡买,其它野味有倒是有,一时也无法弄到,怎么办呢?我正发着愁,“汪!汪汪!”纸坊门外传来一阵狗叫。瞧我这记性,这冬天狗肉不是很好吃的菜吗?我于是自作主张买了一条狗。还狗是我带人到狗主人家里打的,和请了一个会烧狗肉的朋友来帮忙。没想到狗肉端上桌后,大家都喜欢吃,老板因此还夸我会办事。其实买狗吃我藏了点私心,即一条狗二、三十斤肉,老板他们再怎么吃,一顿也吃不了多少,余下的我可以改善一下员工的伙食,可谓是两全其美。</p> <p class="ql-block">还有一次,县文化局的一位女性局长带了个客人来纸坊参观。我知道她是纸坊的贵人,无论是连史纸上报国家非遗,还是纸坊的维修筹建,都是出了大力的,便留她们在这里吃饭。食堂里平时哪有什么好菜,我便准备到乡政府所在的馆子店端几个菜,走时问局长想吃点什么?局长说你们食堂烧的家常水豆腐和辣椒炒土鸡蛋不是很好吃吗?要加就加这两个菜,不用去外面端了。恰好我们食堂早上就买了水豆腐,而且绿壳的土鸡蛋炊事员家里有。水豆腐两块钱一斤,绿壳土鸡蛋一块钱一个,都很便宜。吃饭的时候,局长还热情地向客人介绍了这两道菜怎么好吃和有些什么特色。如此俭朴和体谅下情的女局长让我很是感动,即使过去多少年,我仍然记得清清楚楚。</p> <p class="ql-block">接下来几年我又吃了两家私营企业的食堂。一家是个化工厂,另一家为私人办的民俗博物馆。化工厂坐落县工业园区,在食堂吃饭的工人约有三十来个。我们厂部几个科室的人员,因为厂里距离县城有一段路,中午无法回到县城家中吃饭,便也在这里吃中餐。然该厂食堂可以买到菜吃,却饭要自己用饭盒淘了米放到锅炉房的蒸汽柜里去炖。如果一时忘了淘米炖饭,那么这天下午就只好饿着肚子上班了。</p> <p class="ql-block">该企业食堂算是比较正规的,吃的菜菜金一天一结,既公开又公正。我因为工作不是很忙,公司老总还让我兼管了食堂的伙食。所谓兼管,无非食堂大师傅早上把当天吃的菜买回来,我予以验收,并在买菜的单据上签个名字证明。而后大师傅拿去烧,烧好后根据吃饭员工的多少打出相同的份数,再菜金与份数两下相除,每人每餐所需的菜金就出来了。平均起来,这里一餐的菜金在四元多一点,应该非常便宜了(大师傅的工资由厂里开的)。而后他跟我说一声,我将其登入记帐本交给财务,大伙吃菜的菜钱于月底就餐员工的工资里面扣除。</p> <p class="ql-block">至于说私人博物馆的食堂,无论场地还是管理,都显得有点乱。首先是在这里吃饭的人没有一个定数。虽说馆里的员工和老总的家人,合在一起也就十几个人,分两桌吃饭足够了。然因为来馆里办事的人,甚至于来馆里玩的熟人朋友,也都可以在食堂吃饭,如此有时食堂吃饭的人就达到了三四桌;次其这里食堂开饭的时间也不按点,很随意的。往往是先来先吃,后到后吃。如此一来,有时桌上的菜就不够吃,甚至于后面来的人只好咬筷子头下饭,有人干脆就另外叫快餐吃了。这些我觉得没有什么好写的,却期间发生了一起因为喝酒死了一个员工的事,就还值得一记。</p> <p class="ql-block">该员工是个退休老师,待人非常好。我俩因为年龄差不多,所以关系也比较好。该员工有点好酒,却酒量不是很大。据他自己说,在家一天三餐都喝酒,但加在一起也就斤把。前面说了,这里食堂的管理有点乱,虽说吃饭一般不给酒喝,但员工自己买酒来喝却也没人管。一天吃晚饭,该员工桌上的几个人就买了两瓶白酒喝。该员工正喝着酒,家里那边有麻友打手机催他打麻将。他放下手中碗筷骑着自己的那辆破旧摩托回家,于半路上出事走了。对于他的去世,我感觉挺可惜的。现在发生这种事,一块喝酒的人免不了要花些钱慰问死者家属,一块喝酒的那几个人即是如此,各自去掉了几千元。我那天要不是省博物馆的许、肖两位老师来馆指导工作,被老板叫去酒店陪他们,就很有可能也会与该员工他们一块喝酒,在馆里几个月的活就算是白干了。</p> <p class="ql-block">这辈子我呆时间最长的地方,还是最后所在的县国土局,差不多占了平生工作的近一半时间。该局早先也有食堂,约打了一两年饭后停了。待两千一零年后单位再起食堂,干部职工都可以在里面吃饭,却我已经退休了,因此没有什么吃食堂的记忆。不过,因为担任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单位办公室主任,经常陪领导和各方面来的客人吃饭,吃的饭菜还是很多,且质量上乘、价格不菲。有关情况在此就不说了。总之公款吃喝不是一件好事,它呀?“吃坏了党风吃坏了胃,吃得百姓心向背”,不仅人民群众对此深恶痛绝,干部本身其实心里也多有不满。</p> <p class="ql-block">其实,说到吃饭的这个问题,怎么的都是自己家里好。有道是,一家人只要大家和睦相处,喝水都是甜的,快乐平安即可。于我而言,家里先前是母亲,之后为妻子,她们烧得饭菜都非常地清香可口,令人回味无穷和终生难以忘怀。限于篇幅,拙文区区几千字容不下更多的内容,像上世纪六十年代初的困难时期,就读的中学也办了农场,组织我们学生去种菜种番薯等相关记叙,在此就省略不写了。</p> <p class="ql-block">“遥想当年吃食堂,酸甜苦辣艰辛尝。星移斗转近花甲,淡泊人生饭菜香。”我不是一个美食家,对所吃食物一辈子都不怎么挑剔。如是饭菜,只要能填饱肚子就行。但尽管如此,关于吃的许多往事,尤其是吃食堂,还是在不经意间植入了我的心田。偶尔它们也会溢了出来,让我重新品味曾经的岁月,酽念悠悠……(作者:杨必源。文中图片均来自网络)</p><p class="ql-block">(写于二零一零年,今重新修改)</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