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一、惟一、如一

浥轻尘

境界或许是人生的标本。我不说标准、伦理道德之类的词，或者其他评判之词，是害怕词性的偏颇，会引起人们的情绪波动，然后众口铄金。用一个比较中性的词，更有益于说明从古至今的道理。所以，我将以自己的人生经历，来简说“精一、惟一、如一”的概念。

我有习练太极拳养生的经历，练习中强调一个静字。初练拳时对静字理解不透，一般以为心里不乱想，停止思维就是静了。于是下了很大的功夫来制止自己的胡思乱想，以求自己的安静，以达到虚灵、物我两忘的境界。其实，一切的努力都是白费，因为人的思维根本停不下来，大脑每时每刻都在运动着，就连睡着了还做梦呢。所以人为地制止思维是愚蠢的。那么，怎么才能静下来呢？首先，我们得重新定义静的概念：人专注一件事，不分心为静。要专心致志，就必须练习排除干扰的功夫，使浮动的情绪安定下来。所以其次就是要练习排除干扰的功夫。

通过太极拳练习体味到安静的功夫，明白了人获得宁静的方法，使之懂得了王阳明心学中“精一”的道理。所谓“精一”，就是专注当下的目标，纵然世事纷扰，我只关注一物，持一心，做一事，不作他想。打太极拳时，我只想到自己的身体运动，并且按照太极拳要求的身法，做到思不染丝，内外相合，上下相随，意气自发，自然得天地之契合。而此时，我如若作他想，思绪就会混乱，意气外泄，功夫失去，内心也就无安静了。精一之大道扩展开去，就是成事业者，专注人生不同的阶段，何等人做何等事，秉持一心，不受干扰，绝不做自己心以外的其他事。

所以就有了惟一之说。我不敢说，人一生只能做一件事，但是在人生的某个阶段，在某一个时间点，他就只有一件事，那就是你人生的主题。比如说求学阶段，你人生的主题就是学习，积累知识，培养自己的能力。如果离开了这个主题，你就会失去你的人生，纵使后来你通过努力可以校正之前的过失，但是你失去的人生是不可能补齐的，残缺会陪伴你一生。逝去的岁月，曾经残酷地折磨过我，经历十年“文化革命”的人，都非常清楚自己内心的缺失。那个时候，正是我们长身体，学知识的年华，却硬生生地被折断了时间。虽然后来通过努力，自己也有了些知识积累，可是我们能达到的高度，明眼人一看便知。这就是我们错过了那一刻的惟一，得来的就是自己心灵的残缺。

从“惟一”的角度来说，“惟一”的概念不仅仅是字面意思，“惟一”在中国古代哲学中，还是一个非常重要的概念，它代表了专注、不变的精神追求，也是人们修身养性、追求真理的重要指导。中国文化认为，“一”代表着专注和精专，心要用于一处，不偏离、不散漫、不杂乱，这就是所谓的“道”的妙用。故君子要坚守这种“一”的精神，不失偏颇，具备如此心才能正，气才能专精。“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老子认为世界万物皆从一变化而来，故“一”为万物之本。此是惟一之妙地，君子守“惟一”，就是恪守天地之道，宇宙之道。

守道如一，恒久不变，这就进入了第三重天：如一。人生守恒，终身如一，似是千难万难，不可以成为人们生活的核心。穷其原因，则都是人心善变所至。为何如此？首先，许多人因为心性不稳，受自身情绪左右造成心性波动，使自己不得安宁，情绪高涨时人生都是坦途，情绪低落时他人就是自己的地狱。其次是社会大环境的变化，迫使人们改变自己，以适应社会的新需要。而我们的社会则遵循丛林法则，弱肉强食，适应者生，不适应者死。故而造成人们焦虑浮躁，怕死惧生，或是路走极端，巧取豪夺，自掘坟墓。

面对内里、外在的干扰，驯养自己的情绪，调理情感就成了人生命中的大事。有人放纵自己的情绪，任由性情天南地北的发泄，从而使自己成为双面人，堕入魔道，或许这是一部分人自我解脱的方法吧。有人则驯养自己，培养自己的情感，使情绪受自己认知的调理，抱一守终，故而入正途，从正见、正觉中解放自己。其实，社会环境的变迁不会改变人的本性，只是改变了人们的认知，我们从中所得又因人而异。守得住本心的人，自然会从社会大变革获益，看不透社会变迁的人就会被淘汰，被淘汰的人就会抱怨，甚至憎恨社会。所以有了精一、惟一，又能守住自己，始终如一，人生必然获得正果。

许多人不在乎这个，人生精一惟一也好，生活始终如一也罢，能给我什么，值得去称斤论两吗？我不思前，也不顾后，心不自明能有什么灾祸？的确，不读圣贤书，我依然故我的好吃好喝，玩那么多稀奇把戏做甚。唉，我就是贵人生难得之货，思人生难懂之理，精一、惟一、如一，所谓厚薄、薄厚，未之有也。

2024.11.24.

图片：AI制作

文字：浥轻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