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进酒

五锅

从小就膜拜“天子呼来不上船，自称臣是酒中仙”的桀骜雄风，但直到15岁我才亲身参与并见识到酒场的真实情景（中国法律无饮酒最低年龄限制）。没有领略到诗中的意境，但也刺激了我大半生。

前面说过，我能上高中很大程度上是沾了体校的光，但是没有这层背景的几个“浪子”伙伴就只能混迹街头了。

好像是高一下半学期（上世纪70年代），某个夏日中午，被拒之高中门外的一个发小骑车来学校找我，说是在建筑队打工发饷银了，要请我去搓一顿。

来至长城饭庄，已经坐好一桌，基本都认识，全比我大，有几个铁路的玩闹前辈，还有俩县城有名的社会大哥。我一一点头示好，拘谨地坐下。

见我们小哥俩就位，一位大哥招呼：上菜；另一大哥吩咐：倒酒。并特意关照：小xx学生，别给他白的，来瓶葡萄酒吧。我赶忙起立致谢。

他们喝的是散白酒，叫不上名，为显示豪气，用大碗，一人一碗；给我的那瓶恍惚记得叫“白甜葡萄酒”，但酒色泛红，入口甜腻腻的，淌出点用手一摸还黏黏的。

那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沾酒，发小知道，坐我旁边叮嘱：少喝，随意比划比划就行。可我一尝，很甜润的感觉，心想：这就是酒？这么好喝？于是，一碰杯，半碗，偷偷抿，半碗，菜还没上齐就把自己的一瓶喝光了，又开始兴奋地左邻右舍讨了些白酒作对比。

此时再看那些“哥”们，开始不对劲了，有的摇摇晃晃，有的碗底朝天，有的面红耳赤，有的又笑又喊。而且你来我往切磋功夫中，有的趴在了桌上，有的已跌坐到桌下。又过了一阵，满桌寂静无声，各个东倒西歪，就剩我一个人直挺挺戳坐在椅子上。

就在我晕晕乎乎还在发愣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时，饭庄里开始催：下班了下班了，赶紧往出弄人。

我还在问：他们怎么了？服务员说，什么怎么了？醉了！

望着一桌全不理我的“哥”们，我急切间不知如何应对。这时服务员指示：你先把他们弄到对面汽车站去，我们得关门了。

我便开始连背带抱加拖拽地往马路对面一趟一趟地搬运这帮醉侠。

汽车站候车室里，气喘吁吁的我，望着身边横躺竖卧的各位“哥”们，也开始有点晕（心理生理双重的），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

围观者中有人献言：给他们吃点冰棍儿可能好些。我便赶紧摸兜，空的。身边一只手碰我，是发小，眯着眼递过钱。我赶紧喊过来卖冰棍儿的老太太，不管红果小豆奶油的，一人一根，咬着下火。

此时身边又有人建议：喝醋，喝醋能解酒。

环顾四周，上哪儿找醋去呢？那时卖醋基本都是大缸盛着，买家得自带瓶子，散打，好像9分钱一斤。

突然“酒”光一闪，我出门骑上一辆“哥”的自行车，俯身劲蹬，向学校飞奔。我想到住校生带咸菜，肯定有瓶子。

骑到我们班住校生宿舍门口，急停跃下，一个趔趄，身后一只手攥稳车架。回头看，还是发小，不放心，硬撑着骑车跟了过来。

进到宿舍，我喊有没有空瓶子？都摇头。顾不上诧异的同学，我抄起一瓶咸菜就走，到院里甩空，骑车便跑。

汽车站旁边找一小卖部，打上醋，又挨个往醉哥们嘴里灌……

那天好像下午课也没去上，也忘了折腾到几点他们是什么时候都怎么醒的。

事后，这帮“哥”们对我的善后工作给予了充分肯定，同时也对我的酒量表示认可。据所谓酒场权威人士讲，那一瓶白甜葡萄酒掺杂散碎白酒的酒精含量及后劲远高于他们的那一碗纯净散白酒。

由此，在我心中很长一段时日里，埋下了盲目的骄傲与自信，助长了屡改屡犯的酗酒之风。

可以说，这场青春期的“初进酒”，成就了我一生的酒瘾，影响了我后来职场的上进，也导致我未老先衰，残喘至今。

各自找到正式工作后，当年“初进酒”的几个小伙伴再约再喝留影（80年代）。之后不久便一个以身殉职，一个遁入人海。但左边的我俩，几十年来每次见面都要再干两杯。

——用段子回味日子（47）

注：插图除最后一张外均选自网络。致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