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着走着,流星就坠落了下来

低处的灯盏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p><p class="ql-block">​ 古人说天上落一颗流星,世间就少一个人。前几天翻阅朋友圈,突然看到文友李崇信因病不治,魂归道山,惊愕了一番,颇感文人命运不济。</p><p class="ql-block"> 五六年前,一个微信名叫闲庭信步的人,主动加我。其后偶尔互相为对方的文字点赞。崇信兄长我两岁,文字老辣,叙事从不拖泥带水,语言甚是形象生动,若假以时日,一定会写出不少锦绣文章。他还多才多艺,2022年春日,照着朋友圈的相片,给我画了一张肖像,逼真中带着一点点夸张,颇有漫画的味道。去年10月,高凯先生在调令关举办新著分享会,我发朋友圈不到一刻钟,崇信兄即为高凯先生速写了一张像,形神兼备,足见他的美术功底。遗憾的是,神交数载,竟缘悭一面,我未看到一颗流星,崇信兄却飘然远去。</p><p class="ql-block">​ 崇信兄患顽疾多年,时常住院,但其一点都不消沉,胜似闲庭信步,还将医院里的见闻,速记于笔墨,简直就一张张浮世绘。</p><p class="ql-block"> 崇信兄走了,他的微信我不会删。在他之前,疫情期间,小伟也走了。小伟姓张,和我同在兰州进修,鱼泡眼,左腿还是右腿,有点罗圈,烟瘾重,酒瘾重,打眼一看,会觉得他是影视剧里的反派。处得久了,才深感人不可貌相,笑嘻嘻的小伟,其实古道热肠,豁海,实诚。</p><p class="ql-block">​ 毕业后我们都回原单位任教。不几年,他调回市里,被擢升为某单位办公室主任。小伟人灵活,看得来脚前眼后,还善饮,所以很得领导赏识。事务忙,场子多,人又豪爽。三天两头喝大了,便拔通电话,与我拉闲。隔着一百公里,我仿佛都闻得见那端的酒气。</p><p class="ql-block">​ 小伟是把自己泡到酒里了,把自己的心泡到酒里了,他是借酒浇愁啊。</p><p class="ql-block">​ 小伟的愁,源自一件在当年看似寻常的事。那年高秋的一个下午,我正在上课,有人说有酒疯子找我,我一下子摸不着头脑。忐忑地跑到宿舍门口,只见小伟脸上乌麻敬德,衣服脏不兮兮,趿着鞋,一见我哭得一塌糊涂。我扶着他坐下,听了半晌才知道他婆娘被队长拉去结扎了,可他们还想胎育一孩。队上这么做,明明是断了自己的香火,明摆着他这辈子只有做老丈人的命了。诉说完,小伟抹了一把鼻涕眼泪,说他不想活了,回去杀了这帮狗日的,一了百了。我好言相劝,他的情绪才慢慢稳定下来,倒到床上一觉睡到第二天中午。</p><p class="ql-block">​ 清醒了的小伟,酒味还没散尽,说兄弟,哥苦呵,二百里路,班车不拉,我求爷告奶搭一段顺车走一段路,叫化子一样脏,土匪一样凶,野狗见了都躲着走呢。哥见了你,苦水倒了,命也认了,得赶回去,不知道家里人多么火急火燎呢。吃了饭,我送他上了班车,心里还是不些不安。</p><p class="ql-block">​ 再次见小伟,是在唐都医院陪父亲治病。小伟穿着病号服,走路机械得像木偶,说话舌根子硬得像喝了八两烧酒。一问,原来是脑溢血了,在庆阳住了一月院,又来唐都做了一月康复。他依旧笑嘻嘻的,说哥命大得很,现在好多了,胳膊是胳膊,腿是腿,一月前,人翘得像机瓦,筷子都握不住,我嘱他,病好了一定要戒烟戒酒,他只笑不答。出院前,两口子拎着水果,抱鲜花看望父亲,我心头一热。</p><p class="ql-block">​ 再听到小伟消息,他已作故了。听说脑溢血复发,一到单位,感觉不适,坐到椅子上就再没有起来,就再没留下一句囫囵话。</p><p class="ql-block">​ 李景波兄走得比小伟还早,属于他的流星落进了其诗集《星星草》里。犹记得那年采风,坐在盘克塬的秋风里,我们相谈甚欢。景波兄长得敦实,有点像路遥,他在写作上有大目标,计划写部长篇,以西华池为背景。可惜正当壮年,五十几岁,被病魔夺去了性命。</p><p class="ql-block">​ 每当目睹书架上的《星星草》,仿佛看到一颗流星划过天际,落进了大原上春风吹又生的野草里。草似星光,星光似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