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门往事七 红色韩原

乐山

第七章 红色韩原

如何向西安发展情报力量，将钢刀插入敌人心脏？高步林第一个想到了家门中的高梦吉。高步林按理应叫他小叔，因为是远门子，也可能因为高步林官大、年龄大，高梦吉在后来的工作中反而称高步林为“三哥”，这个称呼依然保存在陕西公安档案室。

如何将高梦吉策反过来？他又想到了家门中的二叔高勉斋。此时的高勉斋还不知韩城已经解放，在西安东躲西藏。他得罪的不是一般人，是韩城同家的同伯亭。同家是史圣司马迁的嫡传后人。相传司马迁获罪下狱，两个儿子逃回韩城，把“司马”一分为二，长子将“司”字加一笔改姓“同”，次子将“马”字加两点改姓“冯”。这就是至今同冯一家，共拜司马的原因。同伯亭，毕业于北平朝阳大学法学系，曾在重庆国民政府最高法院任职，女儿同毓君西安女子中学毕业后也在法院任书记员。经于右任和焦易堂保媒，同毓君嫁给了董钊。国民政府回都南京后，同伯亭辞职回家。韩城县长赵琳为了讨好董钊，极力支持同伯亭参选县参议会议长，与韩城地下党支持的苏资琛展开了激烈竞争。结果同伯亭当选为议长，苏资琛为副议长。

　　董钊是长安县桃园村人，父亲是满清的武举。省立第三中学毕业后考入黄埔一期，曾在胡景翼的国民二军任职。他的发家部队就是由该部改编的国民革命军第28师。该师起源前清陕西陆军混成协。1911年10月22日，管带张凤翙率部起义，成立秦陇复汉军。民国成立后，陇复汉军整编为陕西陆军。护法运动时，陕西陆军独立骑兵团、警备旅、1师2旅巡缉营在户县成立陕西靖国军。1921年9月，陕西靖国军被冯玉祥改编为陕西陆军第1师，后改编为国民二军。1928年9月，国民二军兵败河南后，残部四分五裂，李纪才部改编为第2集团军第19军。中原大战后，该部被中央军收编为新编第5师，不久改编为第28师。历任师长都是陕西人，李纪才蒲城人、公秉藩扶风人、王懋德武功人，还有后来的李梦笔武功人、魏炳文长安人。1932年，王懋德厌倦军旅生涯，请求蒋介石派失魂落魄的董钊任该师参谋长，不久推荐董钊接任师长。

陕军内战，战无胜绩；陕军抗战，战无不胜。岳维峻率领国民二军残部组建的34师，在围剿豫鄂皖根据地时，被曾是自己小参谋的徐向前俘虏。南京各界上至委员长，下到陕西同乡纷纷设法营救，在国民政府和家属交付10万大洋和大量枪弹赎金，包括专供红军“列宁号”飞机汽油的的情况下，岳维峻还是被张国焘无情的“撕票”。国民党借此大肆操作，严重损害了红军和共产党的形象，给董钊埋下了仇共杀共的种子。

　　西安事变后，董钊率部驻防西安，兼任西安警备司令。1938年，日军占领风陵渡，炮击陇海线。董钊率部防守潼关。不久，徐州会战吃紧，28师千里驰援台儿庄，在郯城劳沟与日军板垣师团山田铁联队遭遇，双方激战十余天，日军败退，董钊缴获了大量枪炮弹药，全数送交第五战区司令部，起到很好的宣传作用。首战告捷，威名远扬，董钊荣升16军军长，李梦笔任第28师师长职务。徐州失守后，董钊率部转战江苏阜宁、湖北武汉、浙江横店、河南罗山，与日军作战数十次，歼敌无数。一路热血，一路秦腔，3千多秦人血洒战场。

1939春，第十战区司令长官蒋鼎文将董钊及其所属部队调至陕西，按照蒋介石密令，对陕甘宁边区实行筑碉封锁政策。这就是前文提到的韩城脚户骡马花椒被缉私队扣押的前因后果。国共发生摩擦的同时，蒋胡夺权斗争也暗流涌动。胡宗南除设法排挤蒋鼎文离开西安外，还对董钊采取了断然措施，让28师与109师互调，同时撤换了16军三个师长，使董钊成为有职无权的空头将军。加上胡宗南惯于越权指挥，董钊担任38集团军和整编第1军军长，无论在晋南，在陕北对共军作战均无胜绩。

　　1948年初，把持陕政四年之久的祝绍周眼看大势已去，于是乎他辞去了陕西省政府主席，带着万贯家产逃走了。胡宗南为了缓和民愤，安定人心，不得不利用地方人士维持政局，推荐董钊担任陕西省政府主席、王友直担任西安市市长。此时的西安可以说是韩城人的天下，高勉斋就在韩城人之间，游刃有余的东奔西藏。

高勉斋得罪了董钊的老丈人，军警到处抓捕高勉斋，但是高勉斋总能提前得知消息。那天，他钻进山沟躲了一天，天黑后摸进西庄乡井益村，敲开乡长师作桢家的大门。师作桢大吃一惊，连忙将高勉斋塞进窨子。窨子是关中农村防备土匪的地下工事，窨子连着水井，有粮仓，有铺盖，可以满足基本生活。高勉斋舒舒服服地过着暗无天日的一个月。

不为高勉斋所知的是韩城地下党为他死里逃生铺平了秘密通道。韩城地下党坚决贯彻陕西省委“隐蔽精干，长期埋伏，积蓄力量，以待时机”的方针，利用社会关系，打入敌人政权，开展合法斗争，在韩城打出了半壁红色江山。

　　1939年8月，中共韩城县委书记段异文调往兰州第十八集团军办事处，孙昶受陕西省省委委派，接任韩城县委书记，他的公开身份是清水村小学教员，一身长袍，一副眼镜，文质彬彬，从气质上给人一种敬仰感。春节后，作为新教员，校长派他参加战时动员训练班。训练班大队长胡宗禹，指导员张碧涛，下分三个队，一队队长邱学民，学员是乡保人员；二队队长汤成民，学员是小学教师；三队队长高凌宝，学员是在乡青年，训练的目的就是统一思想认识、提高军事素质、服务抗战需要，服从独裁统治。训练要求绝对服从，有一次，一个乡长顶嘴大队长，就被罚跪，乡长不从，就被禁闭。

甄别谈话也很危险，指导员张碧涛问孙昶：“你信仰什么？”

孙昶扶了一下眼睛，答道：“我信仰孔孟之道。”

又问：“为什么信仰孔孟？”

孙答：“读圣人书，明做人理。我就一直信仰孔夫子。”

再问：”你知道马克思吗？”

这是敌人的迷糊汤，孙昶说道：“不认识，他应该是上庄人。”

张笑问：“你怎知道，他是上庄村人？“

“上庄全村都姓马。马克思应该是上庄人。”听罢，张碧涛哈哈大笑，这个阴险的中统特务就被孙昶的幽默骗过去了。

后来孙昶在韩城中学任教，时任校长段跻同兼任三青团干事长，与驻守韩城的90军军长李文是大学同学。孙昶积极开展段跻同的统战工作，使韩城中学成为地下党的活动中心，他们按照“十六字”方针，积极发展力量，全县9个乡镇之芝秀、巍阳、乔南、盘惠、安澜的乡长均由共产党员或进步人士担任，西庄乡的乡长师作桢就是地下党员。全县85个保，共产党掌握了多半政权。韩城县政府教育科长、交通科长，三青团五个股的三个股长，三分之二的小学校长都是地下党员。韩城地下党吸取议长竞选教训，广泛发动教育界和青年学生，帮助地下党员贾德升和吉明超当选为全省三青团代表。

　　韩城的半壁红色江山，为游击队提供了坚实的、秘密的安全保障。明面上的韩城游击队招架不住整编53旅的疯狂围剿，被迫化整为零分散隐蔽，最后东渡黄河进入晋西解放区。游击队长任江彬也和高勉斋一样昼伏夜出东躲西藏。渡河前任队长在师作桢家的窨子里告诉高勉斋，形势越来越严峻，让他尽快离开韩城，最好连夜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