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包公”俞价 — —曲延科文

曲享绪

<p class="ql-block">(俞价画像)</p> <p class="ql-block">  清乾隆年间,礼部尚书纪晓岚在《如是我闻》文集中,讲述了一则在山东宁海州流传很广的故事。</p><p class="ql-block"> 说是明代宁海州有个叫俞价(读jie)的人,幼时在城隍庙读书,与群童游戏,他登台扮作包公,忽然有一女鬼现身,控告庙中道士,因奸将她害死,埋尸芍药花下,他将此事牢记在心。</p><p class="ql-block"> 后来果然做官,想起当年庙中游戏之事,便带人来到城隍庙内芍药花下,掘出女尸,将恶道逮捕法办。</p><p class="ql-block"> 为此,当地人称俞价为“黑包公”。这显然是个虚构的故事。不过,明万历年间,宁海州确有俞价其人,其官至监察御史,且又是一个被百姓誉为“黑包公”的清官。</p> <p class="ql-block">(明朝官服)</p> <p class="ql-block"> 严正刚直 不畏权贵佞臣</p><p class="ql-block"> 俞价,字忠轩,宁海州城南门里人,其父早逝,育于祖母。</p><p class="ql-block"> 俞价胞叔名实,任密云通判,改革陈规陋习,节万余金,同知庐州府,清介如故,当道表之曰:“清风高节”。</p><p class="ql-block"> 俞价受其胞叔影响,小有大志,诚实为人,12岁时拾金于路,交还原主。</p><p class="ql-block"> 年17岁补郡博士弟子(秀才),30岁享受廪膳补贴(国家发给在学生员的的膳食补贴)。然此后屡试不第,便左手执乌号,右手拂劲箭,立下壮志,“慨然欲取封侯”。</p><p class="ql-block"> 37岁那年宁海州举才荐贤,被荐为贤良。其书写东牟(汉代称牟平为东牟)文明,剖析超群,顿时人文鹊起,成为州里杰出人物(“东人士已望为人瑞矣”)。</p><p class="ql-block"> 明万历已丑(1589 年)终于考中进士,始任行人(掌传旨、册封之官),乙未(1595年)改吏部。俞价认为自己性格过于耿直,不适合任职吏部,便对任命坚辞不受,最终改授督察院河南道监察御史。</p> <p class="ql-block">(明朝官府衙门)</p> <p class="ql-block">  在明朝,监察御史属于权力很大但级别只有七品的言官(当初朱元璋担心监察御史滥用权力,有意将他们的级别压得很低)。</p><p class="ql-block"> 监察御史因有皇权加成,权力非常大,大到中央,小到州县,从国家大事到社会生活,都在他们的监察范围,甚至连皇帝都得看他们的脸色。</p><p class="ql-block"> 俞价倨傲严正,忠直敢谏。初到任时,“仪度奏对都雅,神庙(皇帝)重之”,他在关边、钱谷、盐屯、守令、人才、崇贤纳才等方面的疏言,都得到皇上的肯定,一一准奏。</p><p class="ql-block"> 其又秉嫉恶,刚直不阿。他查明诚意伯刘延世“上蔑天意,下吸民脂,目无法纪,贪赃自肥”,立即上疏弹劾,其“证据确凿,言状如发”把此案办成了铁案。参政丁此吕贪污受贿,已经核实,左都御史孙丕扬上奏弹劾。权臣江东之、 沈思孝与丁此吕交情甚厚,上疏为丁此吕辩解。</p><p class="ql-block"> 俞价了解此事,立即上书弹劾江、沈二臣,此举令孙丕扬“惊壮之”。最终丁此吕受到惩处,江、 沈落败。自此,朝内贵戚幸臣都对俞价侧目,一边互相告诫说:千万不要触犯俞御史的法(“咸相戒勿挠俞御史法”),一边寻机攻讦暗害,俞价几次险遭不测 ,多亏皇上加以庇护才幸免于难(“赖圣明原之以不死”)。</p><p class="ql-block"> 而不少同僚则因俞价不讲情面,“憨直崖异”(性情、言行不合常理),也与之心存芥蒂,然俞价自唯问心无愧,坦坦荡荡,仍我行我素。</p> <p class="ql-block"> 敢言直谏 惹怒皇上被贬</p><p class="ql-block"> 俞价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在朝中除了与权贵佞臣作斗争,还卷入了君臣之间的矛盾之中。</p><p class="ql-block"> 俞价任监察御史之前,万历皇帝朱翊钧与朝臣之间的矛盾已很尖锐。当时的矛盾点有两个:一个是皇上为搜刮钱财,垄断全国的矿藏,不许百姓开采,此举遭到大多数朝臣们的反对,君臣产生矛盾;另一个是君臣围绕着是立皇长子还是立皇三子为太子的问题发生争论,即中国历史上著名的“国本之争”。</p><p class="ql-block"> 据吴梦起《大明盛衰》载:万历十年,首辅张居正病故被清算抄家,抄出了大量的金银珠宝,皇帝朱翊钧自六岁就跟着张居正读书,此刻老师的崇高形象轰然坍塌。</p><p class="ql-block"> 自此,他的性情大变,开始看重金钱和贪图享乐,也开始迷信。他相信人死后灵魂还在,为了死后能跟生前一样吃喝玩乐,就在万寿山上为自己修建了一座陵墓叫“定陵”,由每天三万多人修建了6年,耗银800万两,相当于当时全国两年田赋的总和。</p><p class="ql-block"> 国库耗尽,他就派太监去搜刮,他强占农民的土地,把全国的矿藏全部占下,不许百姓开采,由他独自垄断。朱翊钧的反常举动,激起了大多朝臣的反对,但是皇上根本不听。</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朱翊钧十六岁大婚,皇后三年无“喜”。一次偶然的的机会,朱翊钧与侍奉母后的王姓宫女发生了一次关系,王宫女遂怀有身孕,生下一男孩,便是皇长子朱常洛。</p><p class="ql-block"> 朱翊钧与王宫女并没有什么感情,他只宠爱一个姓郑的嫔妃。万历十四年,郑嫔妃为皇上生下了他的第三个儿子,叫朱常洵 ( 在这之前,别的妃子生了个男孩,一岁时夭折),朱翊钧立即进封郑嫔妃为贵妃,位在王宫女之上。</p><p class="ql-block"> 万历18年,大臣们提出应该立太子了。根据祖宗传下来的法则,既然皇后无出,现有的两皇子都是庶出,那就应该册立长子朱常洛为太子。</p><p class="ql-block"> 可是皇帝爱屋及乌,非要立朱常洵为太子。双方争执不下。此事让朱翊钧非常恼火,赌气采取了与大臣消极对抗的的办法,从此不再上朝(此后30多年不上朝)一切交给内阁,自己只操心开矿、征税、做买卖等盘剥老百姓的事情。“国本之争”一直就这样持续下去,直到万历29年冬,皇帝将近40岁了,才终于同意册立长子常洛为皇太子,“国本之争”才算初步告一段落。</p> <p class="ql-block">(明朝衙门)</p> <p class="ql-block">  对于这两件事,俞价旗帜鲜明地站在群臣一边。他认为,这是关系国运社稷的两件大事,让步不得。为社稷民生直言进谏,是做臣子的本分。他不惧冒犯皇上,连续不断地通过给事中(六部中辅助皇帝处理政务的官吏)给皇上上疏,“力陈开矿之弊,请皇上为民生计罢停开矿;为社稷,请皇上严守祖制早立太子”。</p><p class="ql-block"> 朱翊钧虽然很看重俞价,但对于开矿和立太子两件事,免谈!并且像对待别的大臣一样,把俞价的奏章全部留中。所谓留中,就是皇上把臣子的奏章留在禁宫中,既不交办也不批答,让那些疏文自动作废,外间也无法知道真相。</p><p class="ql-block"> 于是俞价他们的奏章中又多了两项内容:要求皇上上朝听政议事,要求皇上下发留中的奏章,皇帝仍然置之不理。后来民怨沸腾,全国发生多起农民造反事件,俞价他们轮番上疏,苦口婆心地劝皇上:“皇上深居内宫不接见大臣,天下将有陆沉之忧呀。”甚至警告朱翊钧:“皇上,一旦众叛土崩,小民皆为敌国,即使黄金盈箱,明珠填屋,谁为守之?”但是朱翊钧已经尝到了搜刮的甜头,哪里肯听!皇上仍不上朝,大臣们的奏章仍被留中不发,官员们无法办公,不少人自动离任。</p><p class="ql-block"> 大臣们离任,皇上既不批准,也不挽留,他认为反正朝廷也用不了那么多官员。俞价等言臣们不厌其烦地上疏,经常激怒皇上,皇上也经常找机会惩治言臣。</p><p class="ql-block"> 据《明史·马经纶传》载:万历二十三年(1595)冬天,兵部考选军政,查出有副千户者擅自加封为四品官职(副千户应是从五品)。皇帝指责部臣徇私,兵科不检举揭发,将相关人员降为杂职,将员外郎曾伟芳等五人降级,调往边远地区。</p><p class="ql-block"> 同时,“因御史区大伦、俞价、强思,议事常违旨,降三藉(级)”。一时严旨频下,举朝震骇,但大家都明白,此事与御史们无干,这分明是朱翊钧借机打击言官(“帝欲寻端罪言官”) 而已。</p><p class="ql-block"> 这次降职之后,本来官阶只有七品的俞价,变成了十品的小办事员,连议论朝政的资格都没有。“遂卧东山,角巾杜口,不言朝政”。</p><p class="ql-block"> 万历35年(1607),皇上重新起用了俞价,任命其为河南巩县令。之前有一次俞价差一点得到赦免,那是万历30年(1602)2月,皇上身体不舒适,曾下令恢复俞价等因上疏进言而获罪大臣的职务,不料次日皇上病愈,就又搁置了原来的诏书。</p><p class="ql-block"> 所以说,皇上这次起用俞价算是个特例。虽然说是起用,其实仍然是惩罚,放外任也是朱翊钧惩治言臣的一种方法。朱翊钧知道,言官大多是能臣,但受不了他们在耳边聒噪,于是就将他们放外任,让他们远离朝廷,起码也能减少“吵闹”的机会。</p><p class="ql-block"> 这次俞价被发往河南巩县已经算是很照顾的了,毕竟那年他已年近60岁。</p> <p class="ql-block"> 重新起用 壮志难酬</p><p class="ql-block"> 弃官俞价的名气很大,一到巩县,便名声大噪(“至则烜赫之声播于中州”)。第二年(1608 )他又被调往南京户部,擢任户部员外郎(明代员外郎为从五品)。</p><p class="ql-block"> 南京是明朝的留都,留都的官员都是闲职,好在南京管辖的杭州有个北新关,是明代税赋机构所在地,人称大关,此地历来富庶,广货洋货均顺水北来辗转经此,税赋地位十分重要,杭州的十门、六关都受北新关管辖。</p><p class="ql-block"> 擢升为户部员外郎后,俞价奉命到北新关整顿税赋市场,其大刀阔斧地进行税赋改革,大力开拓市场,同时制定制度,规范税收,让利于民,打击贪蠹税役和不法之徒。北新关整顿取得极大的成功,市场井然有序,面貌焕然一新。</p><p class="ql-block"> 俞价也受到当地官府和民众的高度赞扬,称其拥有堪比春秋时齐国上卿管仲(大政治家,善理财)的经济头脑。当时朝廷上下,大法小廉,俞价整日与商人和钱财打交道,小心翼翼,如履薄冰。</p><p class="ql-block"> 半年后北新关整治完毕,其不顾当地官员一再挽留,即刻回到南京。庚戌(1610年)又升任南京兵部车驾朗(车驾司主官,正五品,主管仪仗、禁卫、驿传等)。俞价官越做越大,管的事情越来越小。</p> <p class="ql-block">  此时,朝中自行离职的官员越来越多(至万历四十七年,十三道监察御史原有一百一十人,只剩下五人在工作,六科给事中共五十八人,只剩下四人在工作, 六部堂上的官员只有四、五人,都御史多年空缺,督抚、监司也缺额不补)。</p><p class="ql-block"> 京城的官员几次建议召俞价回京“调羹补兖”(补救规谏皇上的过失),而那些佞臣显贵,唯恐俞价回到京城惹事,千方百计谗害构陷他。</p><p class="ql-block"> 俞价眼见见朝廷纲常国纪废弛,君臣关系不睦,奸邪党人滋生蔓延,自己即便回朝也难有用武之地,若留在南京也无所事事,无奈“拂衣去”,弃官而归。</p><p class="ql-block"> 俞价回乡后,为家乡做了很多事情。每逢遇到攸关一州利弊的大事,常据理与刺史(知州)侃侃而谈,“刺史无不唯唯”。</p><p class="ql-block"> 万历四十三年,山东大旱,自三月至九月无雨,赤地千里,蝗蝻遍野,朝廷下诏,留下税银赈灾;第二年春,山东全省荒至人相食,俞价将家中所有粮食减价粜给百姓,“所全活以数万计”,同时协助官府向朝廷求发赈粮。不久,朝廷发十六万金、漕米十二万担,遣御史过庭训来山东赈之,这在很大程度上得力于俞价等人的力争。</p><p class="ql-block"> 经此事,乡亲们对俞价愈发尊崇,“皆以包拯目之,谓之包青天”。</p><p class="ql-block"> 俞价卒后州民将其祀入乡贤祠,四时祭祀,并在县署前立俞价进士坊,在州城东门大街立御史俞价殿中执法坊,以为纪念。《牟平县志·民国版》云:“州民传说俞价为本城城隍,故城隍庙香火之盛,为全州之首”。</p> <p class="ql-block">(巍巍崑嵛山)</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