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浩然 ‍临洞庭上张丞相

Qiao daifu

孟浩然 临洞庭上张丞相 八月湖水平，涵虚混太清。气蒸云梦泽，波撼岳阳城。欲济无舟楫，端居耻圣明。坐观垂钓者，徒有羡鱼情。 欣赏乔人立 这首诗被唐诗三百首列为孟浩然五律第一，肯定不是出于时间顺序的考虑。实际上，这首诗成诗的年代一直是个热门争论话题，迄今仍然如此。人们讨论诗的年代固然是因为诗的影响力非常大，更具体的原因是，对于这首诗来说，对诗题的解释，乃至于对诗意的理解，与写于何时密切相关。 1 诗题诗题中，张丞相是谁？这是讨论这首诗的一个主要焦点，竟然因此分成两个派别。大部分人认为，张丞相是张说；但比较少数的人则坚持，张丞相应该是张九龄。张说和张九龄都是盛唐时期，唐玄宗任用过的丞相，都是有名的贤相。两位都和孟浩然有交集，而且都是有多篇诗文唱和的、有深度的交往，还都曾经试图提携当时就已经名满天下，却一直被排斥于官场之外的孟夫子。讨论引用的论据几乎都是通过考证孟浩然时间行迹，何时，有没有可能与哪位张丞相相聚。其实，到此就已经可以感觉到，这种讨论属于文史老夫子们的故纸堆，价值不是很大。即使人没有在一起，难道就不能寄诗相送？两位张丞相年龄相差不算大，但是他们为相的时间却相差很大，九龄比张说晚大约二十年。也就是说，孟浩然此诗既然是在他们官至丞相之时，那么，如果是张说，孟浩然写此诗时就应该是二十几岁；同理，如果是上给张九龄，则孟浩然当时就应该四十多了。孟浩然五十几去世，相应之下，“上”的对象究竟是哪位张丞相，就决定着这首诗是浩然的青年还是暮年之作。其实，论证写作年代的实际价值本应该在此，可惜，见到的资料都有些失于买椟还珠，纯粹为了时间考证而考证。既然讨论自古至今而没有定论，说明实在没有确凿的资料，继续讨论难免偏离诗词欣赏的本意。但是，换个角度，首先试着理解这首诗，然后根据诗意来揣测诗人的心态，也许这个讨论的答案就可以自行出现，而且更能令人信服？ 2 气蒸云梦泽，波撼岳阳城 这是两句撼动古今的名句，将此诗列作孟浩然五律之首就是因为这两句。这首诗前半写景，后半写情。因此，形式上是借景而抒情。但是，整首诗读下来的一个体会就是，理解这首诗更可能是应该反过来看，心中的情绪决定了景色带给人的感觉。“八月湖水平”，湖水什么时候不都是平的吗？为什么特别点出八月？洞庭湖是长江的过水湖，通过三个河口注入湖中，再从城陵矶恢复江道。八月，江水暴涨，湖水随之暴涨，湖面扩大近十倍。因此，湖水与湖岸的界限从而变得遥远，“水平”的印象因此更加强烈。平，说的是大。水会蒸发，形成水雾。巨大的水面上，水雾自然更加明显，“涵虚”即水气弥漫。“临洞庭”是登高遥望。太清，天空。雾气朦胧的茫茫湖面，水天一色的效果更加明显，“涵虚混太清”。有了首联的铺垫，“气蒸云梦泽，波撼岳阳城”的气势就容易想像了。这是在通过描写水雾蒸腾的效果，间接体现水势之大。远眺洞庭湖，水势给人的强烈印象对谁都差不多，只是大诗人的大手笔抓住特征而更能进行抽象。比较一下杜甫的，“吴楚东南坼，乾坤日夜浮”。两人说的是一回事，杜甫的句子气势还要更大一些，因为抽象的成分更深，而抽象才能概括。据说，唐朝时岳阳楼门廊两侧就是一边杜甫，一边孟浩然。赞叹之余，也等于在昭示世人，洞庭湖有了这两首诗，别人就不必再费心了。实际上，要说这两句中写水的生动，更合适的比较是王维的，“郡邑浮前浦，波澜动远空”。只是王维写的不是洞庭湖。 3 坐观垂钓者，徒有羡鱼情 下一半的四句是“上张丞相”真正要说的。这首诗的目的正如诗题，意在干谒。怀着这样的真实目的，这首诗的境界必然受到内在的限制。而且，即使作为求职文章看也算不得上流。白居易的“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是干谒诗的典范。关键在于，“草”不仅写得好，而且达到了想要达到的目的。写得好，好处在于，诗中完全没有明说，没有提到一个求人提拔的字眼，因为干谒拜码头的本身，目的何在就已经不言自明了。而孟浩然这首诗的下一半完全用来明言来直截了当求提携，显得层次太低了。孟浩然在当时就已经诗名天下，享誉多年，持续至今，说明他的诗品人品都是极受尊重。直言不讳的求人提携，孟夫子自己的心中肯定是五味杂陈。虽然没有像李白那样把“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挂在口上，孟浩然却是李白最为敬佩的诗人兄长。换句话，孟浩然胸中的浩气不会低于李白，他的名字就是“浩然”。也就是说，孟浩然之所以成此诗，他的心境肯定已经差不多到了日暮途穷，对仕途追求已经是近于绝望，想在彻底放弃前做最后的一试。所以，这首诗更像晚年之作。所以，张丞相更可能是张九龄。而且，张九龄确实把孟浩然招为幕府。 4 结语 也许，正因为孟浩然此时心中愤懑与感慨都已经像眼前的湖水一般，满平欲溢，蒸腾难抑，所以才能反而逼出来“气蒸云梦，波撼岳阳”那种千古之后仍然震撼人心的句子。那不是水势，是心潮。千古中国文人落到此等处境，满怀如此心情者何其多？这也使得这首诗引起的共鸣广泛而又强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