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巷深深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作者: 谢一平</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摄影: 谢正明</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编辑: 谢一平</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背景音乐: 《再回首》</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上世纪八十年代以前,新田县城规模很小,且发展缓慢,记忆中直到上世纪七十年代中期,上万的城镇人口仍然挤在方圆一平方公里左右的老街那一块,房屋大都是百年以上的明清建筑。我出生在六十年代初期的北门望族谢家,在老街度过了十几年无忧无虑的童年和少年时光,对北门老街印象之深,感情之切,可谓日思夜想,一生一世。</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县城主街大致分为三段, 老城人说的北门高头,大概从北门口一直延伸到老城关派出所转弯处,然后从这里到老街菜市场出口处叫中正街,再往下到南门口则称为南门脚下,主街两边分布有众多小巷通往东门和西门,把老街连成了一个整体。老城最大的名门望族谢家,几十户人家刚好居于北门高头的中段位置,古朴高深的谢家堂屋傲立于主街一侧,书写着北门谢氏家族从福建迁居新田两百多年的辉煌历史,也见证了老新田县城的百年风雨沧桑。</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整个老街原来都是青石板路面, 主街稍微宽一点点,两台木板车可以迎面通过有余,其余背街小巷都很狭窄。位于北门高头的十来条大小巷子大都集中在中段,其中两条最为有名,并冠有耐人寻味的名字,一条叫“东门巷口”,也叫民主街,一条叫“眼屎炒肉”,它们与中正街的立新街、胜利街,南门脚下的建国街、团结街齐名,首中尾遥相呼应,是老县城六条比较大的通衢巷,分别通向东西两门,其余大都为无名巷口,基本都是死胡同,也就是新田人说的满屁股,只为方便里面住户进出。这些巷口狭长幽深,光线暗淡,两人对面通过或一人挑担通过必须侧身。这些大大小小的巷口虽然都很不起眼,但它却承载了太多的生活甘苦,见证了太多的成长故事。</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东门巷口是北门最大最长的巷口,顾名思义它是往东门方向走的巷子,它从老印刷厂侧面的岔路口一直通往东门出口,两旁住着很多户人家。这条巷口是北门通往东门河和最近水源东门井的最近通道,也是这里的居民到河边洗衣洗菜、到水井取生活用水的必经之路,过往行人非常之多,是一条热闹非凡、充满活力的小巷。这条巷口是我小时候走得最多也最为熟悉的巷口,我有四个小学同班同学就住在这条巷子里,遥想当年,我当组长和他们组成学习小组一起学习,放学后和星期天和他们一起疯玩,互帮互助中和他们一起成长,共同度过了充满童真童趣和遨游知识海洋的儿少时光,后来五个同学里面有三个人恢复高考后考上大中专学校,参加工作后都做到了县里科局一把手,还算是混得不错吧。</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那时候因为还没有自来水,县城里的居民都要到挎篮挑担到河边洗衣洗菜、洗被洗鞋,到水井里面挑取生活用水,比现在可辛苦多了。我们北门人都是就近选择东门河码头和东门井,那时候河水和井水都是纯天然没有污染的,看上去清澈见底,喝起来甜润沁脾。每天晨曦微露的时候,就川流不息的有人挑水从巷子匆匆经过,下午学生放学以后更是挑水的高峰,因为那时候挑水是大一点的孩子们每天的必修课。记得我是七八岁就开始学挑水,家里还专门打做了一担小木桶,从小桶换到大桶,从夏天挑到冬天,从开始要歇几间气到不用歇气,我一直挑了七八年的水,东门巷口不知走了多少个来回,后来直到七十年代末我家离搬老街后,城里才用上了自来水,东门井也渐渐的因污染严重遭废弃。记得那时候挑水都用木桶,有的人还用铁丝把一块小木板套在桶耳上,让它浮在水面,以免桶里的水往外溅。</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到了月上树梢时分,小巷深处还不时传出结伴的主妇们从东门河码头洗衣归来的爽朗笑声。尤其到了夏天,从傍晚到半夜,巷子里更是人流如织,下河洗澡游泳的、洗衣洗菜的,到井里挑水的,到城外的稻田里面抓青蛙,捉泥鳅和黄鳝的,那是一茬接一茬。在巷子里摇着蒲扇纳凉的人们,都喜欢拿个水箪从挑水路过的人的水桶里舀起清凉的井水来解解暑热,挑水的人也不嫌麻烦,还笑着特意放下担子或者换换肩停一下脚步让别人喝个够。那时候生活确实很清苦,但快乐和开心也会随时相伴在身边。</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我走得比较多的另外一条巷子就是“眼屎炒肉”了。乍一听这个名字感觉有点怪怪的,不知是谁给它起了这么一个奇怪的名字。八十年代初县里搞地名普查的时候,几个调查人员经过一番调查考证,认为这条巷子的名字应该是“养素草庐”,于是就把它写进了新田地名录。可这个所谓高雅但似乎有点牵强附会的名字只是写在书上而已,一直没有得到民间的认可,大家该怎么叫还怎么叫。巷子一边是北门高头另一望族刘家大院的高墙深宅,另一边紧邻城关一完小,最后通往虎头岭(城里人称后背岭上),也是一条通衢巷,北门城里人晚饭后喜欢结伴到后背岭上散散步,就要从这条巷子经过,有时候碰上虎头岭广场放露天电影,整条巷子也会难得的热闹一次。</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这条 巷子里住的人不多,仅刘家大院后面两个小院子住着几户人家,再上面一点有个剃胎头剃得蛮好的刘师傅,他家后面还住了几户人。巷子平时比较脏乱(新田人说篓水),像没有洗脸的人一样,这倒是有点契合了“眼屎”二字的含义。巷子边上有一条通到底的明沟,因为很久才有人清理一次,造成了蚊蝇滋生,异味刺鼻,因此平时从这里过往的行人不是很多。因为一完小在这里的原因,我们每天上学放学都要从这里经过,记得那时候我们贪玩,放学后在这个仅有百来米的巷子往往要玩上几十分钟才能够出得来,砸烟啪(用香烟盒做的三角纸板),掉烟啪,砸叉(冰棒混子),滚铁环,打铁丝枪,各种游戏玩得不亦乐乎,有时候甚至忘记回家吃饭,回到家还要挨一顿打。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其实最能勾起儿时回忆的,还是我家附近的那两条窄窄的、深深的小巷,一条我们都叫它“巷口上”,另一条就是位于谢家堂屋一侧的无名巷口。巷口上是一条死胡同,仅有一米来宽,可以通过里面的禾堂到我家后门,再往里面走住着孙、曹、邓、谢四家人,每家人都有三五个小孩,其中几个与我一般大小的伙伴跟我特别玩得来。我经常与他们在巷口上玩游戏,甩纸飞刀,胆子大、力气足的孩子双脚双腿张开,撑着巷口两边的墙壁往上攀,可攀至两人高,我有恐高症,只有羡慕的份。记得有一次我们几个小伙伴星期天兴高采烈的到郊野采摘了一大篮子马齿苋回来,回来后在巷口里面的小曹家里用霉豆腐水腌着吃,个个都像吃了山珍海味一样兴奋。</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巷口上带给我的回忆不只是开心快乐,偶尔也给我带来一些神秘和苦涩的记忆。我刚懂事就碰上文革时期,因我家成分不太好,经常受冲击,有时还碰上伯父单位的人来抄家,每当这个时候,祖母怕在我幼小的心灵中留下阴影,就叫我从后门走巷口上出去找小伙伴玩一会,她叫我再回来。我本家一个叔祖父,也是受冲击的对象,一个昏暗的晚上,父亲不敢点灯在后头房屋坐在床沿不知等谁,我也跟了进去,因为有点害怕便紧紧拉着父亲的衣角,不一会有人敲后门,开门后进来的原来是叔祖母,她一手攥着一盏小煤油灯,一手从衣服口袋中拿出几张钱币给父亲,只说了一句“麻烦你给我收好”,就从巷口上那边回去了。后来父亲告诉我,原来叔祖父好不容易靠做手工印字生意攒了几十块钱,得知有人要来抄家,怕又惹出麻烦,就把钱交给父亲暂时保管,但又不敢白天送来,也不敢从前门进,为了不引起别人怀疑,只好晚上走巷口上从我家后门进来。唉,那时候受冲击的人担惊受怕,日子真不好过啊。</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无名巷口紧邻谢家堂屋,有一条门与堂屋相通,巷子里面大概住着七八家人,直走也是死胡同,但往左拐有一条小通道与东门巷口相连,整条巷子和谢家堂屋连在一起像迷宫一样,为我们一众小伙伴玩捉迷藏、攻胜利桥等游戏提供了一个很好的场地。这条巷子深处住着与我玩得最好的钟同学,他胆大心细又聪明好学,从小就喜欢看书,背得很多古诗,晓得讲很多谜语,数学也学得很好。我经常到他家下斗兽棋、军棋、跳棋,但往往不是他的对手,可惜他初中时就得了癫痫病,高一的时候因为晚上点煤油灯在床上看书,不幸发病撞倒煤油灯失火,烧成重伤不治身亡,不然他应该是我小学同学中最有出息的一个。</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无名巷中还有一个本家堂兄弟与我也非常要好。记得他们家虽然住在巷子里,但家里非常宽敞,进门还有一个小院子,建有一个水池,我们非常羡慕。那时他们家条件算比较好的,父母都有工作,家里还养了猪,本家堂妹每天放学风里来雨里去的,挑一担桶到亲戚和街坊邻居家倒潲水,一条街的人都夸她是一个乖巧懂事、做事勤快的好孩子。本家兄弟跟我更是如胶似漆,几乎天天在一起,他家宽敞,我们去他家玩的时候要多一些,有时也在巷子里玩游戏,玩攀墙。记得有一年暑假,两人商量找点事来做,攒点学费钱,然后托邻居一婶子找了个锤碎石子卖的事。说干就干,我们到几里路远的打石岭把大块的石头挑回来放到他们家,每天我吃了早饭就准时到无名巷他家和他一起锤碎石子,快开学了,我们把碎石子挑到附近工厂里卖了,终于把学费攒够了,还剩下一点钱,可以用来买一些自己喜欢的东西,这时候两个人那高兴劲就别提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小巷深深,记录了我们这一代人儿时的生活印迹和成长经历,这些小巷带给我们的有风雨、有凉热,也有快乐、有梦想,更有满满的收获。尽管这些年来经过几番改造,小巷的原貌已经不再,但对我来说,它们已经永远的烙在了记忆深处。</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甲辰十月二十二(小雪)</p><p class="ql-block"> 匆匆写于长沙阳光锦城</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