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教育部是干什么的？-从川普的教育部长提名说开去（下）

Jun Zhao

上篇我着重介绍了美国教育部的主要职能，以及美国中小学教育（K-12）和高等教育（IHE） 的资金来源分布（联邦政府，州政府，和地方政府拨款所占的份额）.这篇我将从美国教育部的一个最重要的功能开始，并讨论川普竞选纲领中“取消教育部”这一愿景的背后动因，以及可能的后果。

教育部的年度预算及联邦学生资助项目

美国的教育部作为一个联邦机构，年度预算只占联邦政府总预算的2-3%， 按预算总数来算的话，排在第十一位。如下图所示，2024年，DOE的年度预算只有$241B (2024年联邦总预算是$6.2T),比起 健康和人类服务部 DHHS（$2.8T， 24%），财务部（$2.3T， 16%），社会安全部 SSA ($1.6T, 13.5%), 国防部（$1.99T，14% ）财政部这些部门来，应该说是一个规模很小的联邦机构了。当然美国的联邦部门里除了这几个预算总和加起来超过了联邦年度总预算70%的“大头部门”外，其他的都相对较小，我有点惊讶能源部竟然也只占联邦总预算的3%，司法部也只有2.5%。相比之下教育部的2%也不是那么离谱啦。

图1， 美国联邦机构年度预算排名（2023）

那么，DOE的这241B 年度预算都用在哪些项目上呢?

从下图可以看出，2024年度，DOE的241B总预算中，有超过50% （$150B）分配到联邦学生资助办公室（ Office of Federal Student Aid）,另外由大约$25B用于“中小学教育办公室”，还有不到$20B分配给“特殊教育办公室”。其他的一些部门分到的年度预算都很少（包括”大学教育办公室”），都只占总部门预算的<2-4%。

图2，2024年度美国教育部预算分布 (Department of Education ) | Spending Profile | USAspending）

那么这个“联邦学生资助办公室”是干什么的？它每年分配到的150B左右的联邦拨款又是用来做什么的呢？

其实，这个部门就是经管大家熟悉的大学生学生资助和贷款项目的(student loan and assistance )。

2023年，据估计有43M美国成年人背负学生贷款债务（占美国总人数的1/8, 如果只算成年人的话就是1/6）,总债务额高达$1.6T。也就是说，每个背负学生贷款债务的美国人平均债务额是 三万多美元，还是一个不小的数字哦。而且这个总数 比十年前增加42% 。近年来，学生贷款债务已经成为仅次于个人信用卡债务之后的个人债务。这几年拜登政府一直努力免除更多美国人的学生贷款（student loan forgiveness programs）.

如大家所知，美国的大学学费相对来说是比较昂贵的，即便是州立大学，每年的州内学生学费也至少在15K左右。州外学生则要负担高于州内学生1-1.5倍的学费（这是因为原则上，州内学生的父母已经通过缴纳州收入和销售税，间接地负担了一部分州大的经营费用）。而私立大学的学费，一般是州立大学的两倍。至于顶尖的私立大学如藤校，MIT， 斯坦福，芝加哥大学，西北大学等，每年的学费动辄5-6万美元，加上住宿和生活费，一年花费8-9万美元是常有的事（当然，这些顶尖大学财大气粗，经常有很多由学校提供的学费减免和资助项目，所以这些学校里真正缴纳全额学费的学生并不多，这是题外话）。而且这些年，美国大学的学费一直在以超过通货膨胀的速度上涨. 图三显示了2005-2024这20年间，美国的

National universities (全国性大学）的学费上涨趋势。可以看出 州立大学州内学生学费，州立大学州外学生学费和私立大学的学费都在这20年内大幅上涨。

对于中位年收入只有6万美元左右的美国大众来说，为子女缴纳四年的大学学费是一笔不小的负担。因此，很多学生会申请学生贷款和学费减免。而这个学生贷款和学费减免项目，就是由教育部主管的。每年大学生需要填写的FAFSA （Free Application of Federal Student Aid)，也是由教育部直接管理的。从一定程度上来说，学生贷款和学生资助，是美国教育部最重要的职能。

如图四显示,13%的美国成年人背负学生贷款债务。在18-39岁这个年龄段的美国人中，由25%的仍然背负学生贷款债务。需要说明的是，这里的学生贷款债务，除了联邦政府提供的无息贷款外，还包括了没有收入限制和要求的有息贷款（联邦政府和私营机构都可以提供这样的贷款）。

“取消教育部”的主要动因，以及可能的后果

综上所述，美国教育部并不直接主管中小学教育系统和高教系统的教学内容（curriculum and instruction ),在财政上也只是提供差不多10%的资金，远远低于州政府和地方政府以及社会捐助者的资金份额，甚至在举足轻重的学校和学科质量认证上，也只是起到与第三方认证机构相互“承认”的作用，并没有对大学和中小学的直接管理和控制权（这点和中国的教育部，地方教育厅，教育局直接隶属，中央直管的体系非常不一样）。因此，虽然它经管着对广大学生和他们的家庭很重要的学生贷款和资助项目，在保障学生有平等的受教育权利方面有很多举措，但从一定程度来讲，因为权限和资源的限制，常常被当作一个“可有可无”的联邦机构。尤其是对于提倡政府效率，增加州和地方政府对教育的管理权限，同时减少联邦政府对州和地方事务的干涉的共和党来说，“取消教育部”这个选项一直是一个很好的彰显其政治理念的 poster child. 除了提高政府效率的考量，“归还”或者“下放“更多的教育决策权到州层面，和共和党推动的还堕胎权于州层面的行为，其实是一脉相承的。

还有一个川普经常提到的原因，就是美国花在中小学教育的资源很高，但实际的效果并不好（这主要是从中小学生标准化考试的人结果来衡量的）。因此川普认为这是目前的教育体系机构臃肿，浪费太多导致的。但从上面的分析应该可以看出，由于中小学的经费主要来自于州和地方政府（90%），要说浪费的话也是这两个层面的浪费比较有影响。即便裁撤掉教育部，也省不了多少实际的资源（毕竟占了DOE预算50% 的学生贷款不管是否有教育部都还是会发放的）。从这个角度来看，取消教育部并不是解决中小学绩效比不高的问题的办法。

图五比较了2010-2019年间美国和其他OECD国家在中小学教育上平均每个学生的资金投入（注意，这里的资金是包括了联邦，州和地方政府的投入）。可以看出，美国在平均每个中小学生身上的资源投入是排在很前面的。

川普政府真的会取消教育部吗? DOE 真的会成为马斯克领导的“政府效率部”的刀下客吗？我觉得可能性不大，因为从上面的描述来看，DOE对州和地方政府在K-12 教育和大学教育方面的控制和影响本身就不大，所以要从“下放权力”这个角度来推动取消教育部的行为，说服力并不强。而且，教育部本身就是一个很小的联邦机构，预算只占联邦年度预算的2%不到。其中还有超过一半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惠及很多中下收入阶层的学生贷款和学费资助项目。

当然，如果真正取消了教育部，可能产生的后果也并不是那么严重 – 所以硬币都有两面。而且，如发起“取消教育部”的参议员所说，DOE的一些核心职能（比如管理和发放学生贷款），完全可以由其他部门代管（比如集中到财务部 --现在的学生贷款本来就是由财务部先拨款到教育部，再由教育部分配到学生和学校的）。而一些此前由DOE监督执行的平权方面的保护措施（比如对接受特殊教育的学生群体），则会下放到州层面实行。对此，一些民权推动人士表示担忧，因为缺少了联邦机构的集中监督和执行，州与州之间的执行力度和程度都会有不同，客观上会造成弱势群体在接受特殊帮助方面的不同待遇。另外，DOE每年要从中小学和大学收集很多与学生和教学的相关信息，如果裁撤的话这个职能也会消失。

另外，川普在第一任期间也提出过另外一个精简教育部的想法，就是把教育部和劳工部（DOL） 合并，建立一个“教育和劳工部 (Department of Education and Workforce“，以达到2+2》4的提高政府效率的效果。

川普上台到底会对K-12 和高等教育界带来什么样的冲击，教育部是否真的会被撤销，您如何看待这个问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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