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乙33号院-初探社会》（12）第二集 70年代的上海 二、9阿龙的绳扣

奎叔快乐生活

龚师傅是大修车间的吊车司机，同时兼任搬运工的角色。在这里，车间里的吊车称为“行（读：háng）车”，大修车间的行车是没有驾驶室的，控制器用连线垂下来，人在地面上操作。在北京工厂里，这种设备通常被称为“天车或电葫芦”。由于上海人习惯将龚字的发音读作“龙”，因此师傅们都叫他阿龙。阿龙已经四十多岁了，也是宁波人。阿龙的普通话讲得不错，相比之下，老宁波师傅讲普通话时就显得有些吃力了。就我的感受而言，宁波话和南通话是最难懂的两种方言，几乎一个字都听不懂。

阿龙身高一米六，瘦瘦的，前额突出，深眼窝，眼睛大小适中，肤色白皙，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子机灵劲儿。阿龙不仅机灵，还非常爱说，做事也干净利落。作为车间里的一名辅助工作人员，阿龙需要与车间里的每一个人打交道。阿龙工作认真，并且总能以亲和的态度为大家提供服务，因此大家都很喜欢他。

阿龙的工作并不总是那么繁忙，有时吊装任务不多，他就在钳工班坐着。我来了以后，阿龙总是乐于同我聊天，对各种与北京相关的事物充满了好奇，问个不停，显然是个充满探究欲的人。我一边干着手头的工作，一边和他海阔天空地闲聊，同时也常常向他打听一些关于上海或宁波的风土人情。

阿龙对自己的本职工作驾轻就熟，特别是在吊装一些大型设备时，无论物件多么奇形怪状，他只需用眼一瞥，便能大致估算出其重量，以及需要使用多粗的绳子或钢丝绳，以及最佳的绑绳位置和吊钩挂钩点。每一次吊装作业，在他的精准操作下，物件总能稳稳当当、毫无偏差地完成吊装，从未出现过任何差错。

阿龙在工作中严格遵守安全规范，由于从事的是搬运工作，他深知安全第一的重要性，因此总是头戴安全帽，脚踏一双坚固结实的大头皮鞋。身材瘦小的阿龙，一旦戴上那顶安全帽、穿上那双略显夸张的大头鞋，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仿佛变身成了一个既可爱又逗趣的卡通形象，别有一番风味。

有一次，从机加工车间拉过来一台镗床进行大修。由于机床两端的重量相差悬殊，徐师傅建议先将床头部分拆卸，与床身分别吊下来。然而，阿龙却固执己见，坚持要一次性完成。徐师傅是苏北人，身材高大，一张方圆脸庞，一双大眼睛深陷在眼眶中。他平时不苟言笑，说起话来嗓子略带嘶哑，脾气也颇为急躁。见阿龙不听他的建议，忍不住与阿龙发生了争执。但阿龙却显得不以为然，按照他自己的想法，精心选择好拴绳子的位置，挂钩起吊，然后稳稳当当地将镗床一次性卸到地上。

整个吊卸过程中，徐师傅脸红脖子粗地用上海话吼着：“弄皂似啊武略！”尽管如此，阿龙却始终保持着一副笑眯眯的模样，不急也不慌。他似乎在说：“你吵你的，我做我的。”举止间透露出一种胸有成竹、游刃有余的自信。终于，机床落地了，阿龙熟练地解开绳子，摘下吊钩，然后笑眯眯地看着徐师傅。徐师傅见状，抬手做出一个要打阿龙的姿势，然后憋不住，嘴角一咧，“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事情过后，我好奇地问阿龙：“您当时怎么不听徐师傅的呢？他毕竟是班长啊。”阿龙微微一笑，他说：“没事的，起重的事情他不懂。”是啊，每个领域都有它独特的技巧，外行人很难完全明白。就像俗话说的，‘各村有各村的高招，各行有各行的诀窍’，隔行如隔山嘛。

阿龙打绳扣堪称一绝，观看他打绳扣简直是一种享受。他的动作纯熟而麻利，每一种绳扣都能在他的手中展现出独特的魅力。他精通各种绳扣打法，无论是猪蹄扣、套马扣，还是万能扣以及多种水手扣，他打起来都游刃有余。面对不同的吊装工件，阿龙总能迅速选择并打出适合的绳扣，阿龙说这是他的基本功，也是他专业技艺的一部分。我也有兴趣向阿龙学了几种绳扣打法，但遗憾的是，我从未真正使用过它们，久而久之，那些技巧也就逐渐遗忘了。

阿龙的服务态度总是那么好。在我们钳工班，有两块大的画线和研磨用的平台，因为是基准平面，因此对平面精度的要求极高。每当没有其他任务时，大家便会刮研这两块平台。刮研的过程极为细致，每刮一遍就要对研一次，必须刮至每平方厘米达到规定的点数才算合格，这也是钳工的基本功之一。进行这项工作时，阿龙的行车成了不可或缺的好帮手。每次干这个活儿的时候，不论阿龙是否就在身边，师傅们总是不约而同地齐声高呼：“阿龙，行车！阿龙，行车！阿龙，行车！”

阿龙不仅为我们工作带来了便利，更成为大家的欢乐之源，使整个车间因为他而洋溢着一种和谐而愉悦的氛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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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集 70年代的上海 二、10大军工车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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