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西游记（三）茶峒边城一世情

刘丽明

达到茶垌古城己经很晚了，入住的民宿叫"彤好民宿”，位于茶峒古城东方红街，离江边不远。房子很新，是砖混结构，仿木地板客房，干净整洁，配置齐全，一间房130元，还包早餐。 ‌茶峒古城位于湘西州花垣县，地处湘黔渝三省交界处，素有“一脚踏三省”之称。沈从文著名小说《边城》使茶峒的优美风景、丰富的文化底蕴和独特的民俗风情广为人知，带动了当地的旅游业。2005年茶峒古城便更名为边城镇‌。人们自然也就两个名都用了。 茶峒古城主要以土家族、苗族和汉族人口为主，有两个街区，十几个村子，十几万人口。古城的历史悠久，曾是湘西地区的重要商贸集散地‌。 流经茶峒古城的河流叫做清水江‌，是酉水河的支流，最终汇入沅江，流向洞庭湖‌。清水江上的水运，是古今茶垌连接外地和商货来往的主要交通枢纽。 第二天（11月14日）清晨，走出民宿百米远，转弯就到了江边。 薄雾蒙蒙，远山时隐时现，江水平静如镜，只有停泊的小船和它的倒景，鱼鹰似乎还在睡梦中，主人也不知到那里去了。河街前一个牌坊下，有几个写生的学生。湿露露的青石板路、木柱支撑着的吊脚楼、有绿无花的街边花盆…一切都平淡宁静，朴素无华。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也许就是这样的环境，造就了沈从文小说的语言风格、质朴，自然不矫揉造作，没有浮华辞藻，一切都那么直接和真实。一幅幅水墨丹青山水画。 碑坊下写生的青年学生。 这位妇人还保留着过去的习惯，直接在江边洗菜，是卖的还是买的，或是为餐馆准备的。 今天上午的目的地，就是不远处的翠翠岛。翠翠岛的面积为15亩‌，由著名画家黄永玉于2005年设计建成。岛的外形似一只古老的渡船静静地停泊在清水江中，一本翻开的《边城》覆盖在船上。黄永玉设计的翠翠塑像，屹立在船尾，象征着永远等待着心上人归来‌。 茶峒古城，应该是为了保持沈从文《边城》的原貌，所以没有建桥，也就没有看到桥。到翠翠岛，自然要坐“拉拉渡”。包去回，一人次5元钱。他们将一根钢缆横跨江面固定在两岸，没有划桨，没有船篙，拉船人坐在船头，手持带有凹槽的短木棒，在钢缆上一卡一拉，船就顺着钢缆缓缓地渡向对岸。拉拉渡，名符其实。每个人都来体验一下，人多就要很用力才可。 《边城》里是这样叙述的：“由于财力不能搭桥，就安排了一只方头渡船。溪岸两端牵了一段废缆，挂着一个可以活动的铁环，有人过渡时把铁环挂在废缆上，船上的人就引手攀那条缆索，慢慢的牵船过对岸去”爷爷的拉拉渡不收钱，说：“我有了口粮，三斗米，七百钱，够了。” 求教了万能的百老师，说拉拉渡上的“废缆”，指的是船上用过的纤绳竹编缆。 岛上的小码头，两边是还没有落叶的垂柳，中间就是翻开的巨著《边城》，游人从书中走过，就像穿越时空进入到书中，化做书中人，书中两边再现当时的场景，讲述着一个凄美的还没有开始就结束的爱情故事。 端午节上，翠翠遇上英俊的小伙子傩送，他对清纯好看的翠翠一见钟情。然而，傩送的哥哥天保也对翠翠心生情愫，于是他们决定通过斗唱山歌的方式来决定谁将赢得翠翠的心。天保自知在歌唱上不如弟弟，便选择驾船远行去贩货，不幸溺水没了。傩送因此心生愧疚，也离开了茶峒。翠翠的爷爷在故事结尾时去世，留下翠翠孤独地在白塔下等待傩送的归来。‌ “傩送美得很，茶峒船家拙于赞扬这种美丽，只知道为他取个诨名为岳云”。岳云，南宋抗金名将。他一表人才天资聪颖文武双全，善使铁锤，勇武过人，屡立奇功，是何等的英雄好汉！放在如今，也是美女们心中的白马王子。 但情窦未开，萌懵单纯的翠翠怎么知道对面的山歌是为她而唱。傩送给爷爷送酒壶是为她而来，端午节奋力抢鸭是做给她看。翠翠小小年纪，怎么知道如何回复天保的媒人，天保又怎么会意外落水坏了。更不知道爷爷为成全她去找顺顺时，是一双乞求期盼含泪的双眼，更想不到爷爷在雷雨交加的黑夜，会遗憾地离去…留下含蓄、羞涩的山村姑娘，孤独无助。命运就是如此捉弄人，望天，天不应，求地，地不灵。 唉，一声叹息。一部《边城》，演释了湘西山区一段悲催的爱情故事，人们不认为它是一本书里讲的故事，而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书中没有一句野话，没有一个粗人，每个人都是那么纯粹质朴，包括马兵、水手、卖肉的等。每个人都真实自然、有特点的存在。每个读者都为翠翠、爷爷、天保、傩送的命运而揪心。翠翠的人生更令人伤感，牵动了近一个世纪的岁月之情，代代阅读者，没有不为之难过和心痛，悲剧的永恒。 心情久久不能扶平，唉，又一声叹息。不能入戏太深。 著名画家黄永玉的作品“翠翠和她的黄狗“塑像耸立在岛船尾，翠翠还是那么纯朴美丽，还在等待着一个人。“这个人也许永远不回来了，也许明天回来！”‌‌ 岛的对面就是爷爷和翠翠的家。 再上拉拉渡返回。 “由四川过湖南去，靠东有一条官路，这条官路将近湘西边境，到了一个地方名为茶洞的小山城，有一条小溪，溪边有座白色木塔，木塔下住了一户单独的人家，这人家只一个老人，一个女孩子，一只黄狗。” 官路靠溪边有一个现代版的碾房。 时光之外，无边之城。 我们住的彤好民宿的门口，是条窄窄长长的巷子，民宿对面有一排房子，家家都是十多米长，可以走通，出去就又是一条窄巷，向左20多米，就是“沈从文旅居地"。没有院落，就三间连通的板房，也可以走通，出去就到了河街上了。 "沈从文旅居地”里面陈列着文学奇才沈从文生前的一些照片及书籍，以及自少年从军到文坛名声鹊起、再到功成名就的人生经历的介绍。 从二楼的窗外望去，风光无限。 ‌午后，江面雾气褪去，我们沿着河街一路往下游观景。翠翠岛边的小溪是青水江的一条支流，过了岛下游就并入清水江了。碧绿的水清澈不见底，深的地方有五、六米。记得某年去泸沽湖玩，天色不蓝，水也不蓝，水天一色灰蒙蒙的。这清水江则不一样，深秋的湘西多日不见太阳，有时还飘着雨丝，江里的水却是翠绿色的，浅的地方可见摇头晃脑的水草。江面船儿来去穿梭，风光绮丽，令人欣喜而陶醉。 “溪流如弓背，山路如弓弦”，“静静的水或深到一篙不能落底，却依然清澈透明”。《边城》中的风景就在眼前。 远处是唯一看见的属重庆地界的桥梁。 我们沿江来到荼垌边城的三省地界石碑，打卡拍照留念。 湘渝黔三省交界处的边陲小镇，是全国唯一“一脚跨三省、三省闻鸡鸣”的地方，非常有特色。这是在湖南地界。 转身来到重庆。 再转身来到贵州。 第三天，到码头乘船过渡，两分钟就到了重庆洪安，可能因为是重庆的边缘，也许沾《边城》之光，所以就叫洪安边城。 高高的筒楼很有历史感，像个雕堡。当初设计是不是为了站得高看得远，站在上面，远山、近水、傍边的古镇一目了然，不得而知。 洪安边城就像一个被锁定的小镇，仍然保留着曾经的模样，一些陈旧斑驳的房屋墙面上，也还有语录和口号，也很有特色。 同行曾姐以前出差路过，说听人讲有一个1997年国务院设立的三省界碑。我们爬坡下坎，边走边问路，终于在江边的一个角落找到了这块三角形界碑。是个混凝土柱子，三角形各面分别写着重庆、湖南、贵州字样，每一面下边都注明：国务院1997年。 周边树上挂满了红色条子，以表示祈福三地百姓平安祥和，人民幸福。慕名而来的游客纷纷拍照打卡留念。 不远处还有一块重庆市立的界碑，高耸的石头上站着一只红公鸡，叫“鸡鸣三省”。 在这段青水江面上，这是唯一的属重庆的通车桥梁，右边桥柱上写着：川湘黔边城。说明架桥时，重庆和四川还没分家，否则应该是：渝湘黔边城，很有时代特征。 有意思的是在重庆界碑的下游不远处，还有一个贵州立的界碑，是一个大脚板，也叫"一脚踏三省”。都说贵州松桃县的边城，就几家农家乐，没啥可看的。我们也转累了，上了每人25元的游船返回茶峒边城。 如此这般，这个三省交界的地方，有4个界碑，一个国家级的，三个地方级的。都要表示边界感。 国与国，省与省，人与人，甚至家人之间都要有边界感。 由一脚踏三省，延伸出：一鸡鸣三省：三省都听得到。一口吃三省：贵州的酸菜重庆的辣椒湖南的鱼）。一日游三省。一江分三省。真有意思。 船顺江下游到这里，船工说：过了这块小石堆，就是贵州的地界了，属贵州松桃县，我们不能去了，各管一段。于是船儿调头，向上游开去。人们常说：铁路警察，各管一段。在这里成了：河道行船，各管一段。有意思。 约十几分钟就到了茶峒边城水码头，崖壁上清楚可见“边城"两字，是1991年以沈从文的“边城”字迹雕凿的。 水码头边上的吊脚楼。想起沈从文《湘行散记》中写着：有情的妇人推开吊脚楼的木窗，向开船的相好张望，水手在江面上大声说：回吧，被子里暖和。如今物是人非，吊脚楼上的妇人已不是原来的妇人，开船的船工也不是原来的船工。山川还在，吊脚楼还在。码头还在，但鹅卵石的坡坎早己不在。换成了水泥码头和阶梯。 早上过渡去重庆前，民宿老板说今天赶集，建议我们去卖排骨。集市很大，非常热闹繁华，东西也便宜。老板接过我们买回的排骨和莲藕说：只管回来吃。于是，转到下午，回来美餐一顿。边城的人就这么纯朴实在，说你们来住就是对我的最大支持。欢迎你们的朋友来。 再见，自从看了《边城》书后就想来看看，如今，终于来过了。原以为会有些释怀，却徒增些惆怅。翠翠还在岛上等待那个远去的人，快一个世纪的等待。永远的遗憾。 下一站：芙蓉镇 2024年11月23日 于成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