诉状里的人生

展翅知天高

我的父亲少年时读过几年私塾，曾在旧的州府衙门作过文书，街坊邻居都称他为先生。后来因生病离职，但居家并无闲置，常有人慕名而来，请他书写诉状。

我上初中之前，来过一位妇人求写离婚诉状。让我记忆尤深的是，她满身的伤痕触目惊心，额头上有撞伤，两只眼睛有重重的黑眼圈，肿的成一条缝，手背上、胳膊上全是淤青，有的地方还在渗血。她哭诉着丈夫的残无人道的虐待。原因竟是因为连着生了七个女儿，没生个带把的男娃。

她十七岁嫁入夫家，婆婆见她生得白净好看，想着婚后能得个漂亮孙子。便一块大洋将她娶回家。天不亮便起床，最后一个睡觉，照顾着公婆、丈夫和弟妹全家的吃喝拉撒。

婚后一年，先有了大女儿，婆婆起名招娣，因为生了个女孩，婆婆不喜欢，月子里都是自己照顾自己。不到20天，便开始了日复一日的劳作。

第三年临产又生了个女孩，这次连丈夫都嫌弃她，婆婆更是冷眼旁观，这二闺女，婆婆赐名来娣。

不料想，接二连三生了六个闺女，喚娣、迎娣、盼娣、连娣。6个嗷嗷待哺的闺女，再加上一大家子的家务，累的她面黄肌瘦，她央求丈夫别再生了，丈夫生气地骂道：“难道你想让我们家绝户吗？下一个一定是儿子！”

终于又怀上了，全家盼着这次能生个男娃。由于带着希望，这次婆婆破天皇对她好了一点，再说几个闺女也能分担一些家务，她好像看到了希望，闲时会扶着肚子和宝宝聊天。产期到了，伴着哇哇坠地的哭声，还是个女儿！丈夫和婆婆绝望地摔门而去，大骂着产妇是个扫把星转世，绝了夫家的户！

那一个孩子不是娘的心头肉，可怜的妇人抱着不被待见的婴儿，落下辛酸的眼泪。

从此，妇人的恶运才真正开始，丈夫染上了酒瘾，每天醉醺醺的归家，打大的，骂小的，妇人想护女儿，丈夫便一块暴揍，女儿们到上学年龄，婆婆说一群赔钱货，上什么学，白浪费钱！

14岁的大女儿只好外出打工，12岁的二女儿在家带着妹妹们和母亲相依为命。

这一天，丈夫又喝的东倒西歪地摸回家，看到老婆便喝斥她去打洗脚水，妇人赶紧去端来水，放在丈夫脚下，丈夫一脚踢翻盆子骂道：“你个扫把星，想烫死我呀。”接着抓起铜盆，劈头盖脸的打在老婆的头上、背上，铜盆敲在身上发出框框的声响，二女儿闻声赶来想护着妈妈，铜盆便砸在女儿的身上，惨叫声恐怖之极！妇人忍无可忍，一把推开了施暴的丈夫。丈夫因酒后站不稳，竟将头撞晕过去。

妇人携女儿逃出家。回头是几个可怜的孩子，前面是未知的未来。不得已投奔了姐姐家暂住。妹妹的遭遇激起街坊的同情，便有好心人劝她到街公所寻求帮助，这才被人引见到我家，求写诉状。

后来听说在街道政府的帮助下，离了婚带着女儿们，艰难地生活。远离了恶魔丈夫的纠缠虐待。

后序

在街道办事处的关怀下，几个小点孩子都上了学，没有了父亲的虐待，在母亲的呵护下，一个个出落的象妈妈年轻时一样漂亮、活泼。

偶然的机会，我母亲单位下属鞋厂招工，便引荐她在鞋厂上了班。更幸运的是，鞋厂吴师傅，早年老婆生产时血崩而亡，多年未娶，两人幸福地走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