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土散文｜父母的“舍不得”

俊

搬次家，犹如一场激烈的“虎口夺食”，舍不得的东西太多，锅碗瓢盆姑且不论，单单是那些鞋袜衣衫和被褥，就让家人陷入舌辩之中。

“这双鞋是上次在某个地方买的，别扔了，还能凑合着穿！”

“这件衣服是多少年前的，是和你姑姑一起走到镇上买的，提起你姑姑，哎！说来话长，自己拉扯着两个孩子也真不容易……”

“这条被子是我亲手缝制的，看看当初的针线，比今天的被子质量好多少！还是别扔了，留着吧！”……

物品越积越多，购买的几个尼龙袋子一会儿功夫便被用完了。曾经在夹层、壁橱、床底、柜子内隐藏的东西此时都露头了，原来找不到的东西也显露“真身”，让我等慨叹当初放置它们时的无心或巧妙。

爹娘年岁大了，怀旧成了日常的底色，每每闲谈“话桑麻”，必然是几十年的“陈芝麻烂谷子”，说得我一头雾水，遑论晚辈的孩子。

津津有味的谈天论地，说起某个人物或事件，两人的争论还相当激烈。只有谈及“近代”的乡土风情，我还偶尔能搭上话，他们仿若“他乡遇故知”，纷纷给我讲解这些人情风物的来龙去脉。

倾听也是一种享受，权且当做一种时光的消磨，我的思绪会随着他们的话语飘荡在故土。一草一木，夕阳晚霞；一砖一瓦，晨曦微露；一禾一苗，凝露鸣虫……乡村的静谧在眼前掠过，熟悉、温暖的味道氤氲在我心田。

随着孩子考学结果的“尘埃落定”，欣喜之余也有些许担忧，校园距离居所有两个半小时车程，全家商量之后，果断决定在学校附近租房，少跑路省时间提效率。

随着孩子开学时间临近，搬家被提上议事日程。翻箱倒柜、打包捆绑、舍旧留新，件件物品被翻出来，重新叠放整理，每一物件都能扯出一长长的话题。爹娘忙忙碌碌，整整消耗近一周时间，终于把物品归类装好。

屋子里到处堆的都是包裹和箱子，连迈脚处都需小心翼翼探试之后才能单脚搁置。物品堆积，显得屋子空间愈加仄狭窄。我埋怨他们舍不得扔掉一些物品，两人异口同声夸赞某件物品价值几何，面对满屋的东西，想想这漫长一周的劳累，我只得默默无言。

破家值万贯。一针一线、一布一衫都是爹娘汗水挣来的，曾经的贫穷和苦难深深烙印在他们的言谈举止之中。“舍不得”成了日常生活的口头禅，用极简的一日三餐和一年四季“始终如一”的衣衫雕琢着荏苒光阴。

他们就是一代人的写照和缩影，贫穷和节俭黏连在一起，铸成了“自力更生、艰苦奋斗”的优良家风。每每在电视中看到同时代人的穿着，他们唏嘘不已。改革开放四十多年带来翻天覆地的变化，让他们感觉换了一个崭新的“人世间”。

吃穿不愁，节俭依旧，这是爹娘硬朗的标配。一件衣衫缝缝补补，一双袜子补丁显露，洗得发白的衣服“意气风发”地穿着在身，瘸腿的桌子被铁丝紧绑。餐桌面凹凸不平，却用一块大理石板铺垫其上……

舍不得，让时光氤氲着一种安闲之态，生活中也多了一层厚重铺垫。小小物件，雕琢着光阴，蕴藉着辛劳，共同组成了一个凌乱却“繁华”的家。

生命里，最舍不得的那一页，总是隐藏得最深最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