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戏风雪中

溪谷

今天是2024年11月22日，正是二十四节气的第二十节气，入冬后的第二个节气“小雪”。按理说，应该看到飘雪了，前两天的天气预报也报了这几天会有小雪。节气一般来说挺准的，短期的天气预报一般来说也挺准。可是，雪在哪儿呢？

雪在记忆里。记忆里，小时候雪下得很大很深。我的家在大连，大连在中国东北辽宁省的最南端。小时候看地图，都说中国像只大公鸡，我就想大连像什么。看着看着我就发现，地图上的大连看上去就像只小乌龟，伸展着四条腿在大海里使劲地游着，嘴里一刻不放松地咬着一块鸡大腿的尖尖。鸡大腿就是东北，东北就是林海雪原的故乡。

我没见过东北的林海雪原，但我知道，因为小学二年级时看了一本大书叫《林海雪原》。我小小的脑袋被那本大书装满了雪，还有小分队在雪原上飞速滑行的激动人心的情景。我信东北的大雪，因为我们大连到了冬天就会下很大很深的雪。

大雪一来，鹅毛般的雪片纷纷扬扬地从天上往下飘。孩子们看了，便从暖和和的家里冲到雪的世界里。我们张开嘴巴大口大口地吞噬着大片雪花，或者伸长了舌头让雪花一大片一大片地落在舌尖或舌面，品着雪花的丝丝凉意。不知为什么，有时我们会感觉雪花还带点甜味。

我们也会张开手臂转着圈地搅动着硕大的雪花，看它们在搅动起来的气流中飞舞飘摇。玩到兴奋时，我们就开始飞快地跑起来，看谁的头上和胸前落的雪花最多。只有在几乎没风，雪花又大又密实的时候，这种玩法才最刺激最过瘾，因为除了头发和前胸沾满了雪，眉毛脸上都是雪。停下片刻，脸上的雪就化成水。水淋淋，凉丝丝，快意极了。

如果你没玩过，也许不信。你若不信，玩一把试试。

只几天的工夫，院子里的雪就有两三尺厚了，雪上的游戏也开始了。最简单的游戏是撞拐子，就是把一条腿盘在另一条腿的膝盖上，单腿跳跃着向对方攻击。接近对方时，用盘起的膝盖撞击对方的膝盖，看谁能把对方盘起的膝盖给撞开，甚至把对方撞倒。

玩法很多，可以撞，也可以跳起来往下压，还可以通过旋转来“拨弄”或“拉扯”对方的盘膝，还可以转到背后攻击，把对方撞个趔趄而松开盘腿。这个游戏高个子有绝对的优势，所以双方一定在个头上搭配公平。

平常玩，拆开盘腿或撞倒对方就是胜利。在雪地上玩不一样。先准备好斗兽场，就是把雪厚厚地堆到两边，中间平展的地面是斗兽场。谁把对方顶到两边的雪堆里，不管是逼迫对方跳进雪堆，还是把对方顶倒在雪堆上，谁就是胜利者。

在厚厚的雪地上骑马打仗就更刺激了。一个人骑在另一个的肩上，和对方的骑手摔跤搏斗。哪一方把对方的骑手摔掉马，或者把对方连人带马都摔倒，哪一方赢。新手或者不敢骑到肩上的，常常是背在背上玩骑马打仗游戏，看着就不刺激。不过，对他们来说，或许也挺刺激的。

在松软的雪地上骑马打仗比平常要安全，就算掉到雪上，也感觉挺舒服，输了也不遭罪，没面子而已。但是，有时也会很受羞辱。什么时候呢？

好的骑手和好马配合，也会上演草原骑手的功夫。那就是骑手能够俯身从雪地上抓起雪而不会掉下马。这还不算，还要有能耐把手里的雪抹到对方的脸上，塞进对方的前胸或后脊梁。那就更刺激。那个时刻一到来，两方的队员都大喊起来。一方喊着“抹脸！塞脖子！”一方喊着“快躲！快闪！挡住啊！” 那真叫一个刺激！

但是，这样的镜头并不常见，因为能抓雪的一方通常身小灵巧，不能抓雪的通常人高马大。抓得到雪的不一定斗得过抓不到雪的，主要看双方骑手与马的搭配，还要看搭配后经过战斗幸存的组合会不会出现可以发生这种羞辱对方的场面。

当街道，尤其巷子两旁堆的雪比我们还高时，最过瘾的玩雪游戏就要开始了。现在一下雪，大人孩子便高兴地玩堆雪人，还挺开心的。我们那时，别看人小，见到谁堆雪人会笑话，太小儿科了吧。知道我们是怎么玩雪的吗？

地道战。风雪中，我们分成两队人马，鬼子和游击队。谁赢了谁是游击队。两队人马在分给自己一伙的地盘的雪堆里挖地道。在高高的雪堆中掏洞，掏出可以爬行那么大的洞。有时掏的洞可以在里边弓着腰跑。

我们把巷子两边的雪堆连到院子里，在连接处修一个大大的地堡，就像电影里鬼子的地堡那样的地堡。地堡有门，通向前边用雪堆成半人多高的战壕。对面也是战壕，相隔十几米。

然后，就开始握雪球。雪球是手雷，是手榴弹，或者炮弹。就看队长喊用什么炸敌人了，队长喊开炮，雪球就是炮弹。当然，当炮弹的雪球一定要大；当手榴弹的雪球一定要看着像那么回事。

战斗开始前，双方人马必须在地道开始的地方集合。哨子一响，双方人马用最快的速度穿过地道，通过地堡，进入战壕，开始向敌人投弹。谁被击中谁下场。瞅准时机可以发起进攻，占领对方战壕。那肯定是哪一方死的人少哪一方会赢，哪一方就是八路游击队。

没膝的雪呀。小时候下的雪总是很大很深，深到没膝。那才玩得起雪上的游戏，才有林海雪原上战斗的味道。

立冬了，小雪了，小雪开始下雪了。从小时候的回忆中出来，看不到雪。下了一天的雨，淋湿了头发，淋湿了大衣的前胸，很不舒服，没有“小雪”的味道。下一个节气是“大雪”，那时，会看到大雪吗？就算有一地厚厚的雪，还会有小时候雪中的游戏吗？

（图片均取自网络，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