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上的夫妻（散文）

雪峰桔子（703717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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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觉醒来，我从第三层的上铺跳下来，只见过道上人来人往，窗外的阳光还是明晃晃的，不知道南下的列车已达到何处。

　　我一眼瞧见坐在窗台上的那位满面红光的奶奶啃着那根足有锄头把粗的香肠很是好奇，我想超市里不会有这种香肠卖，又担心老人吃下这么大根油鼓鼓的香肠能消化得了？看着老人咬一口满嘴是油，又吧唧吧唧三下五除二咽下去，很有看头。我索性厕所也暂且不去上，坐到下铺的床沿看她吃。说是看她吃还不如说我在欣赏老人特能吃的这种福份。

　　奶奶看上去七十挂零，面色红润，脸上无一斑块，还蛮有气势的样子。不时与对面那个瘦巴巴看上去比她老的男人说几句，我猜那一定是她老头了。我直看到老太吃完就抹抹手时，我上前去与大妈套起了近乎。

　　世上真有很多说不清的事，我们每天与多少陌生的人擦肩而过，其间不泛有能成为朋友的却一生无缘，有些与你仅一面之交却成为经常联系的朋友。当天天与你相处的人你并不一定说很多真话，而在列车上或旅途中，我们往往听到许许多多的真话，包括自己也一样，有些话不一定与朋友说，在陌生的人面前要是投缘了我也会说，因为说出来无妨，没人知道你的真假就不会惹出事非来。于是我和奶奶和爷爷进行了长达几个小时的交谈。

　　对于奶奶的的身世她说了很多，她的自信、聪慧、坚韧、爽朗和不服输的性格也许来自于她的出身，父母的遗传？她说父亲是黄埔学员，国民党的大官，母亲也出身官宦人家，她的伯伯叫曾三省，旧时有名的大官，懂历史的人都知道，而我这个历史文盲在她说时也装得要懂不懂的样子，但这并不影响我们的深度交谈。就是这样一个出生在官宦人家的长女，她生不蓬时，七岁死父，十八岁死母，十几岁从海口远嫁他乡跟了眼前这个男人生儿育女一大摞，她说自己在文化大革命如何躲过大劫难的那些故事，我听着都毛骨发麻，她却一直爽爽朗朗地笑着像说别人的故事，里面没有丁点的怨和恨却有的是自信和自豪。其实听她的这些家史我并不有太多的兴致，我倒对夫妻俩活得这么健朗，恩爱有太多的话题。

　　一旁的爷爷对我说，我的这老婆子一生太要强，从不服输，不管在工作上还是在家里都要做第一，单位里考了会计师，前些年还有人请她。在家里现在还踩缝纫机做衣服，修修补补，还在给大家织毛衣，眼一点不花。最要命的是：爷爷瞧她看一眼，老太就自己滔滔不绝地说开了：

　　我九岁就坚持跑步，五十岁那年代表湖北省业余组参加全国的长跑3000米比赛，曾十年保持全省老年业余组的长跑冠军，九二年获得爬山第一名，我几十年如一日每天早上一百个仰卧起坐，跑步十公里，从不间断，她说着兴致一上来，就伸展两手在床铺吊起双杠，比我还历害，她说我们俩不要睡下铺，就是买了上铺的票，好心人要给我们换下铺都被拒绝，你看我轻轻把手一撑就上去了，我禁不住问：大妈高寿？她说我八十一，老头八十六。我不仅惊叹，还有种不说出来的许多感悟，我把这对幸福的老人锁进我的镜头，同时也深深地钳在我的心里。

　　列车上的夜晚早已来临，这时爷爷跃上他的中铺拿出一张手板大的剪报给我，醒目的标题：“我演杨白劳，老伴是喜儿”并有剧照，老太指着剧照对我说，这位记者有句话说得不对，说是老伴带动我，其实是我拉着老头上的。大爷却嘿嘿地笑起来并承认说是这样的，他说我喜欢看书，写文章，还写诗哩，现在专心读黄帝内经，老太婆一定要拉上我在社区表演就被长沙的老年报记者发现了。爷爷一脸的幸福和自豪即兴给我念起了他写的诗：我用笔一字不落地记了下来：

　　历经沧桑难，清贫乐其中

　　公心创大业，私利舞小虫

　　不叹无所为，欣喜两手空

　　健康和谐好，共唱夕阳红。

　　爷爷和奶奶一定要把电话留给我，一个劲地说，一定要来湖北找我们啊。

　　当我回到家放下行里，就把这对老人的故事说给公公婆婆听，我知道世上的事就这么巧，公公和爷爷同年，婆婆与奶奶同岁。他们都出生同一个年代，活着的当下却活出完全不一样的人生滋味。公公有点老年痴呆了，婆婆却是一副病得可怜兮兮的样子。

　　当然，人生命的长短并不以活多久来记算，而应以活出的质量去评定。

　这是二0一三年三月六日我第一次从长沙踏上去三亚的列车，在列车上用QQ日记写下这对老年夫。妇。